一個月裡,李樂第二次去機場,遇到了一個雨天。
上次是送,這次是接。
九月末尾,雨水中,帶起了涼意。
去的路上,青灰天幕無聲垂降著珠線,絲絲皆帶清寒,碎珠在車窗上滑落蜿蜒的路徑,水痕模糊了街景。
樹影尚濃綠,卻已開始生長起蕭疏的暗黃,早枯的葉片經不住糾纏的風,陸續跌落路邊淤積的雨窪裡,隨波浮沉。
空氣濕沉,撲麵是深重的土腥、落葉的微腐氣,更夾纏著遠處糖炒栗子的暖香。
寒噤的一瞬間,才驚覺夏日的焦灼終於要被洗淨了。
餘夏的喧囂在中秋滴雨的磨洗下漸淡褪,整個城市仿佛正被溫柔收斂,將之前兩個月的張揚凝成輕盈水墨般的筆觸,顯出了蕭索之外清潤。
候機樓外,行人撐傘疾行,衣角微濕,腳步在積水中劃出漣漪。
大廳內燈火通明,電子屏閃動航班信息,喧囂人聲混著行李箱輪子碾過地磚的滾動聲,人群湧動如潮。
接機口,一道道焦慮的目光不時投向甬道,閘門開合,人流漸次湧出。
忽地,兩個身影撞破這湧動的背景。
一個穿深色西裝的青年,拉著精致的行李箱,肩頭落著細密水珠,發絲梳理得整整齊齊,步履卻帶著急切。
另一個身影背著碩大的帆布包,一頭剛睡醒的亂發,背包表麵一枚小小的it徽章在燈光下悄然閃光。
兩人目光急切掃過人群,腳步匆匆。
幾乎同時,圍欄邊上,一個高大的身影猛地前傾,手臂高高揚起用力揮動,臉上霎時綻開明亮。
“誒誒誒,那倆人,往哪兒看呢,這兒,這兒!!!”
三人目光穿透嘈雜人流,瞬間相撞。通道裡的兩人緊趕兩步,手臂隨即熱切地搭上彼此肩背,拍打間,笑聲低低蕩開。
李樂瞅了瞅陸小寧,雖說壯實了點兒,可眉若柳葉,唇紅齒白,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的容貌沒啥變化,不過腰板直了許多,秀骨清像似芝蘭玉樹的柔韻中沁出不少英氣,瞧著,更自信了。
而旁邊那位,依舊那張給畢加索結構主義提供無限靈感的臉的鬱蔥,不過,出國前瘦巴巴的身板兒,眼下,成了一個大嘰霸。
“謔,你這,是打群勃龍了?還是一天三頓,頓頓蛋白粉類固醇?”
“你才打針吃藥,在那邊沒事兒,上完課做完實驗,除了擼鐵,還能乾啥?”
“擼?強擼灰飛煙滅啊,你還是注意點兒的好。不過,也難怪,就你這,啊,醜國妹子再想的開,也不會找刺激,是吧?”
“你大爺的!”鬱蔥肱二頭肌一顫,呲牙道。
“嗨嗨,我辛辛苦苦在這邊掙錢供你讀書,你就這麼對我的?”
兩人你一拳我一肘的鬨騰著。
鬱蔥這才發現,自己這一身肌肉在李禿子麵前,毫無勝算,沒幾下,脖子被夾在胳膊肘裡,隻能喊著“投了,投了。”
看著兩人,小陸一旁扶著箱子,笑的正開心著,就聽到身後一個女聲傳來。
“你好?”
一轉頭,一長發披肩,緊身牛仔褲t恤衫,凹凸有致,化妝的挺濃墨重彩的一姑娘衝自己擺手。
“你,你好,有事兒?”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飛機上就瞧見你了,你也是留學生麼?”
“呃......是。”
“哈,巧了,我也是,我在賓夕法尼亞,你呢?”
“在,康奈爾。”陸小寧不明所以,可還是報了家門。
“啊,我有朋友也在康奈爾,叫劉成蹊,你認識麼?”
“不好意思,不認識的,人太多。”
“哦。你是不是回國了?”
“這不是國內還是哪兒?”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還回去麼?”
“回去,我還得讀博。”
“那挺好的。”姑娘嘀咕一句。
“什麼?”
“啊,沒什麼,那個,”姑娘笑了笑,隨後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條,塞到陸小寧手裡,“我叫夏未秧,不是那個未央的央,是秧苗的秧。很高興認識你,這是我的電話和sn,有時間可以聯係我。”
陸小寧一愣,隨即有些局促的說道,“哦,好,好的。”
“就這樣,走了啊。”
“好,再見。”
“就再見?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你的呢?”
“哦,我叫陸小寧,陸地的陸,大小的小,寧靜的寧。”
“陸小寧,誒,你有電話麼?”
“這個.....”
“我都給你我的電話了,等價交換,如何?”
“那,好吧。。”
“好的,記住了,再見!!”
“再見!!”
姓夏的姑娘扭著夏奇拉一樣腰臀比的屁股,扭啊扭啊扭的拉著一個粉色的巷子轉身走了,陸小寧也轉身,卻瞧見,李樂正枕著鬱蔥的肩膀,倆貨麵帶“銀邪”之光的瞅著姑娘的背影,眼神越放越遠。
“誒,走了。”
“啥?”
“我說,走了。”
“哦。”李樂點頭,一推鬱蔥,“彆看了,不是你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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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的菜?”
“你低頭。”
“低頭?”鬱蔥果然一耷拉脖子,“咋?這不是地磚?”
“乾淨不?”
“乾淨。”
“能照見自己不?”
“能。”
“那就是了。”
“艸!”
“哈哈哈~~~~”
李樂看向陸小寧,“可以啊,大庭廣眾,都有人撩你了?男人出門在外,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啊,色狼可不是專屬性彆代詞,如狼似虎的姑娘可不也不少。”
小陸看了紙條,臉一紅,“沒,沒有,就.....”
“就啥就,這一路,飛機上,我和他坐一起,那機組的空姐輪番過來,問,”鬱蔥湊過來,指著陸小寧,捏著嗓子,“先生要什麼飲料,先生要不要毛毯,先生要不要眼罩,先生要不要零食,我滴媽耶....”
“真的?”
“可不。你問他,就這樣的紙條,收了幾個了?”
“嘖嘖嘖,看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