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說呢。”
“你這怎麼到飯點兒才回來?”
“嗨,又被王鎮長拉著,過去喝了會兒茶。”李樂咂咂嘴,“王鎮長這人,有點意思。”
“有意思?”梅蘋停了筆,摘下眼鏡,捏起桌角的眼鏡布,擦著,看向李樂,“找你聊得什麼?怎麼個有意思法?”
李樂手撐著桌麵,坐正,陽光在他身後勾勒出輪廓。
“他被灘塗這事兒逼得夠嗆,想滅火,更想借這股東風,搞點動靜出來。”
“動靜?”
“嗯,”李樂點點頭,臉上帶著點玩味的笑意,“他琢磨著,能不能跟課題組或者人大合作,在合口鎮掛個牌子,搞個長期的鄉村基層治理,組織建設的研究點,或者叫工作站也行。”
“工作站?”梅蘋眉頭微微皺眉,目光透著審視的看著李樂,“他一個鎮長,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而且,搞產學研實踐基地,不都是農大、科大或者經濟學院類的那些學校弄技術推廣站、科技合作,或者經濟政策協助製定發展方案之類的嗎?”
“嘿嘿,師姐,您這就有點小看咱們王鎮長的眼界和格局了吧。”
李樂笑了笑,又湊近些,“現在各地都在喊產學研結合,跟高校合作搞項目,對地方上來說是塊金字招牌。農大科大搞技術推廣,那是直接見效益的,經濟政策製定,發展規劃輔助,甚至是城建谘詢這種都有不少。”
“可基層治理,尤其是像合口這種宗族問題複雜、又麵臨大開發的地方,怎麼管?怎麼理順?按照王金福的話說,這也是個需求啊,你像政策解讀,數據分析,高效管理流程,治理方案規劃等等這些,地方上哪有理論支撐和依據是吧?”
“從他的話,你延伸一下,他想搞這個點,說白了,就是想摸索出一套能落地、甚至能往上推的經驗來。這要是搞成了,弄個試點經驗出來,分量不比引進幾個廠子輕。”
“這是他說的?”梅蘋眨眨眼,目中盈水微顫。
“大概齊是這意思,我給總結歸納重新組織了一下。”
“真的?”
“肯定真的,用我們馬主任的體重發誓。”
“得了,馬老師不管這攤兒。不過.....”梅蘋若有所思,“你是說.....他想拿這個當政績抓手?”
“要不說是師姐呢,您明鑒,”李樂手一攤,“基層乾部想進步,總得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經濟不說了,那個東西不是誰都擅長的,彆的,就隻能從組織建設創新上入手了哇?”
“光會滅火和稀泥,哪行?現在上麵既要又要的,王金福這是想借著課題組的東風,主動解題,給自己加分呢。再說了,這對咱們課題不也是好事?有個官方的、長期的觀察點和協作方,以後田野調查、數據收集、案例追蹤,都方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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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蘋沉吟片刻,目光在李樂臉上轉了一圈,“這主意聽著是不錯。不過.....”
她話鋒一轉,帶著點探究,“李樂,你這胳膊肘拐得挺快啊?這麼好的事,怎麼不往咱燕大扒拉?馬主任知道了,不得說你是叛徒?”
“叛徒,咱們之間算啥叛不叛的,又不是給隔壁那群紫甘藍。”
李樂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再說了,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麼?您主持的課題,是吧?”
“還有,那也得看是什麼田。燕大那邊,理論強,可和人大這根兒正苗紅的一比,在基層治理、公共政策這塊的實踐和影響力,尤其是在地方上,那牌子更硬更對口不是?”
“人王金福點名就想跟人大合作。再說了,我這不也是替師姐您分憂嘛。”
“課題組這次出來,經費申請、地方協調,您沒少操心。要是真在合口立下這麼個點,有了名義,以後您再來,那就是回根據地,王金福或者鎮上,還不得好好配合著?數據、訪談、案例,還不是予取予求?這多省心!”
梅蘋沒接李樂的唧唧歪歪,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半晌,梅蘋才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了然:“李樂,你這小算盤,打得挺精啊。”
李樂笑容不變,滋當沒聽見裡麵的深意,眼神異常坦蕩清澈,“師姐,天可憐見,師弟我這可是真心實意為課題組、為咱們的學術研究謀福利。”
“王鎮長有需求,您有資源,一拍即合,雙贏的事兒。至於其他的.....”他聳聳肩,“地方上怎麼運作,那是王鎮長的事。咱們就負責把觀察點建好,把課題做紮實,出真東西。”
梅蘋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筆,在指尖無意識地轉著,視線落在攤開的筆記本上。
“行了,我知道了。”她終於說道,聲音聽不出情緒,“這事,聽著是有意思。不過掛牌子搞合作,不是小事。我得先跟學校裡彙報一下,聽聽領導的意見。王鎮長那邊,你也先彆給準信。”
“明白,知道。”李樂立刻應道,臉上笑意更深,“師姐您辦事,穩妥!”
梅蘋沒再看他,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該乾嘛乾嘛去。
李樂識趣地起身,“我去叫他們一起吃飯。”說完,顛兒顛兒的走了。
門輕輕關上。
房間裡隻剩下梅蘋一人。她放下筆,望著窗外合口鎮灰撲撲的街景和遠處隱約的海岸線。
李樂這話,滴水不漏。理由充分,好處也擺得明明白白。
可梅蘋總覺得,這背後還有點什麼,還沒咂摸出味兒來。
但是這禿子,絕不隻是為了課題組方便那麼簡單。
那句“雙贏”,還有提到王鎮長“想進步”時那了然的眼神....像是在畫了個棋盤,把王金福的政績渴求、合口的治理困境、人大課題組的學術資源,甚至可能更多的東西,都當成了棋盤上的子。
不過.....
梅蘋笑了笑,不管這禿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在合口建立一個長期的、官方的基層治理研究點,對課題本身,對人大在這個領域的影響力,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
王金福想借力,課題組又何嘗不需要一個深入紮根的“橋頭堡”?
想了想,梅蘋摸出手機,撥了個號。
“惠老師,我,梅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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