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城新羅酒店宴會廳內,水晶吊燈流光溢彩,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香氛、美食與酒水香氣混合的氣息夾雜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
生了娃之後,難得化了彩妝的大小姐,一身珍珠白緞麵長裙,頸間一串潤澤的南洋珠項鏈,正擎著一杯香檳,與幾位歐洲的旅遊投資商淺笑交談,姿態優雅從容。
“.....因此,新羅酒店集團非常看好與貴方在高端生態度假領域的合作前景,我們理解的奢華,不僅是硬件設施的極致,更是對在地文化深度體驗與隱私保護的承諾....”
話音未落,手包裡的手機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震動。
大小姐笑容未變,衝幾人略一頷首,“不好意思”。
拿出手機,點開短信,李尹熙發來的一段話躺在屏幕上,“大姐,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心裡空落落的。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好騙的樣子?”
眉間略擰,端起酒杯一示意,“失陪一下,幾位繼續。”
說完,轉身走向宴會廳側門外的露台,
步履依舊從容,隻有微微加快的心跳泄露了一絲緊張。
映襯著漢城夜景的幕牆前,大小姐舉起手機,又看了遍短信,指尖在手機殼上收緊,略一沉吟,按下通話鍵。
“尹熙?”
聽筒的背景音裡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大姐.....”電話那頭的呼吸帶著潮濕的鼻音,“沒打擾你吧?”
“沒有,一個酒會,正好出來透透氣。你在哪呢?”
“公寓呢。”
“說說,怎麼了,什麼你看起來好騙?”
聽筒裡沉默幾秒,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像有人蜷進沙發深處。
“就是.....突然覺得有點可笑。明明每一步都看得清清楚楚,可真的把線剪斷的時候,才發現線頭早就纏進肉裡了。”
李尹熙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大姐,我是不是特彆蠢?像塊掛著蠢蛋牌子的肥肉?”
“胡說什麼呢,”大小姐的聲音像撫平絲綢的褶皺,“我們尹熙是全家最剔透的水晶,要蠢也是那些想拿魚目混珍珠的人蠢。”
電話那頭一聲聽到長長的呼氣,“其實.....一開始,感覺挺好的,談得來,人也體貼,可是後來....慢慢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他說的一些事,仔細想想,好像經不起推敲....表現出來的樣子....對不上。我心裡就開始有點不安。”
“.....按照姐夫說的,觀察,然後試著去驗證了一下。”
李尹熙的聲音低了下去,“結果,好像....真的不太一樣。和最開始想的,完全不一樣。”
“大姐,我是不是看起來特彆傻,特彆好騙?所以才會遇到這種人,還差點,信了。”
“我好像,處理完了一件事。”李尹熙的聲音輕輕的,像怕驚擾什麼,“按姐夫說的,及時止損了。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她沒有提名字,但大小姐瞬間明了。
心底那根始終繃著的弦稍稍鬆動,旋即又被更細膩的心疼纏繞。
大小姐的目光落在遠處的燈火上,聲音透過電波,溫和而篤定,“尹熙,及時止損,不是因為你傻或者好騙,恰恰說明你長大了,變聰明了。”
“你能感覺到不對勁,並且有勇氣、有行動力去驗證這份不對勁,最後還能果斷地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結束它。這一整套過程,比你單純地開始一段看上去很美好的關係,要難得多,也重要得多。”
“沒有人能一眼就看透所有迷霧。重要的是在迷霧襲來時,你是選擇閉上眼睛自欺欺人,還是像你現在這樣,努力撥開它,看清真相。”
說完,大小姐等了等,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嗯”,繼續道。
“你選擇了後者。這本身就值得肯定。至於說心裡空落落的,那很正常。”
“那不是因為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而是因為你投入了期待、時間和情感。哪怕對象不值得,那份投入本身是真實的。感到失落,是對自己那份真誠的告彆,不是對那個人的惋惜。”
李富貞微微調整了下站姿,倚在露台的欄杆上,聲音像夜色一樣沉靜包容,“不要把彆人的瑕疵,變成攻擊自己的武器。”
“他是什麼樣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反映的是他的本質和選擇,與你是否好騙無關。你能在陷得更深之前抽身而出,正好說明了你的清醒和底線。”
“尹熙,記住這種感覺。”大小姐的語氣裡多了一絲引導的意味,“不是記住被騙的難受,而是記住你是如何覺察、如何分析、如何最終保護了自己的。”
“這種感覺,會成為你未來人生裡非常重要的直覺和鎧甲。它讓你下一次心動時,能更清醒地去享受美好,也能更敏銳地避開陷阱。”
“一段經曆,無論好壞,隻要能讓你更了解自己,更懂得如何與世界相處,它就不是浪費。”
“你姐夫說過,感情裡摔的跟頭,是上帝給聰明人開的速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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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得摔多少跟頭才這麼聰明啊?”
“李尹熙?”
“嘿嘿嘿,”笑過之後,雖然還帶著點鼻音,但明顯輕鬆了不少:“嗯....大姐,我知道了。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什麼。”李富貞笑了笑,“晚上吃飯了嗎?彆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要是心裡還覺得悶,就去跑跑步,做做運動出出汗,或者,給你那個姐夫打電話,聽聽他胡說八道,保準你忘掉不開心。”
“前幾天他給我做的紅燒肉,肥肉和果凍一樣,瘦肉裹滿了湯汁,入口就化,我吃撐了都。”
“呀,這人,趁我不在,給你開小灶?”
“啥小灶啊,他還支使我乾活呢,讓我切菜配菜,刷鍋洗碗,掃地拖地,我那是,勞動所得!”
“行了,你乾一乾也好。”
“那你在家怎麼不乾?”
“你姐夫不讓我乾啊?”
“阿一古....”
姐妹倆又聊了幾句家常,李富貞真切地感覺到妹妹的情緒已經平穩許多,聲音也開始像退潮後沙灘的舒展,這才鬆了口氣。
“怎麼樣,這會兒心裡不空落落的了?”
“舒服多了。”
“那就記住大姐的話,這件事,我們家尹熙做得很好,非常棒。記住,我們家的女兒,即便是傷疤,都要鑲金邊。”
“嗯,大姐,你趕緊忙去吧,明天我給笙兒,椽兒打視頻電話。”
“行啊,等你。”
掛了電話,大小姐握著手機,在窗前又站了片刻。
漢城的夜風帶著寒意,她卻覺得心裡一片溫軟澄明。
低頭,再次看了一眼妹妹那條短信,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後收起手機,抬頭時,臉上重新浮現出那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屬於新羅酒店社長的優雅笑容,轉身走進宴會廳,重新融入了那片流光溢彩的喧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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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廠胡同的書房裡,台燈在堆滿文獻的桌上投下一圈暖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