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縮縮脖子,“那不能,那不能,嘿嘿嘿。”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所以,正路,有,但不是你想的那種預約。”
“啥?”
惠慶放下杯子,“頭一條,學術會議。這是最正經、最冠冕堂皇的搶灘登陸。”
“您的意思是……”
“把你現在已經成型的理論框架、核心概念界定、初步的分析模型,整理出來,不用多,萬八千字,做成一篇會議論文摘要或者海報poster。”
惠慶解釋道,“瞄準今年春夏之交,社會學學會的年會,或者信息社會、網絡研究相關的專題研討會,投過去。”
“這能行?可還,隻是個框架啊....”
“怎麼不行?”惠慶一挑眉,“會議本身就是交流初步想法、聽取同行反饋的場合。彆等論文完全成型,隻要核心觀點明確了,框架搭得差不多了,你去會上宣講一圈,跟同行們交流交流,這優先權的印記,就算初步打下去了。”
“圈裡人都會知道,我惠慶、或者森內特的學生,已經在做這個了。這就是跑馬圈地,先插個旗兒。這就是最硬的時間戳。”
“雙旦那邊就算進度快,除非他們明天就能把文章塞進編輯部,否則隻要他們也走開會這個正常程序,大家一前一後亮相,互相都能知道。到時候,誰先誰後,圈內人自然有判斷。這叫陽謀。”
李樂眼睛一亮,“這法子好!而且會上還能聽聽意見,回來修改論文也更有的放矢。”
“還不算太笨。”惠慶點點頭,“第二條路,稍微取點巧,但也算常見操作。按照國外比國內影響大,反應快的原則,找森內特教授要一些國際知名的社會學教授,或者期刊審稿人,寫一封詳細的郵件。”
“郵件?彙報進度?”
“不隻是彙報。”惠慶小聲道,“郵件裡,把你這個課題的核心論點、創新點、目前的基本框架,清晰地、有條理地闡述出來。重點是,向他們請教幾個關鍵問題。”
iciniry。知道什麼意思不?”
“呃......學術,征詢?這不就是eryetter?”
“嗯,”惠慶眼中閃過一絲老練的光,“你是在向權威學者請教,但同時也是在郵件裡,白紙黑字地留下了你的思考軌跡和創作時間點。這些國際知名的教授,他們的郵箱某種意義上就是學術信譽的見證。”
“這封郵件本身,就是一個帶有時間戳和人證的初步證明。將來萬一真有發表優先權的爭議,這就是一份雖然非正式但很有分量的旁證。而且,說不定還能意外獲得誰的指點,甚至引來合作機會。”
“當然,措辭要謙虛,是真請教,不是去顯擺。”
李樂聽得連連點頭,這招有點超出他的預料,細想之下卻又在情理之中。
“還,還有麼,老師?”
“這,第三麼,”惠慶頓了頓,“算是預備吧,但在國外,尤其是一些前沿學科,用得很普遍。叫工作論文或者預印本。”
“預印本?這好像是搞物理的人愛用的吧?咱們社科也行?”李樂有些疑惑,這年頭,預印本在人文社科領域的認知度和接受度遠不如理工科。
“咱們燕大經管中心、還有社科院一些所裡,其實也有自己的內部討論稿係列,但影響力主要在國內。”惠慶解釋道,“我指的是,如果你在國倫敦的時候,論文有了更成熟的草稿,可以嘗試提交給se、哈佛、斯坦福這些頂尖大學社會學係或相關研究中心主辦的工作論文係列。”
“它們通常有網站,會定期發布本係教師或合作者的最新研究草稿,供全球學者討論引用。這雖然不是正式發表,但效力比會議摘要更強,幾乎是準論文的級彆,是搶占先機的絕對硬通貨。”
“不過,這個對文章完成度要求比較高,你現在還早了點,但可以有個概念,到時候和森內特或者克裡克特教授溝通看看。”
惠慶說完,往後一靠,看著李樂。
“會議、郵件請教、工作論文係列。這三板斧,都是堂堂正正的法子,不丟人,也符合學術規範。核心就是,在正式的、經過同行評議的期刊論文出來之前,利用學術共同體內部認可的渠道和規則,儘可能早地、儘可能清晰地留下你的印記,宣告你的存在和貢獻。”
“我明白了,老師!”李樂心中的焦慮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晰的行動路徑,“就是不能乾等著論文完全成熟,要在這個過程中,有策略、有步驟地發出聲音,參與交流,先把名分在一定程度上定下來。”
“沒錯。學術研究是創造性的工作,但也離不開傳播和交流的藝術。”惠慶肯定道,“記住,搶時間不是為了虛榮,而是為了讓你辛辛苦苦產生的思想火花,能及時照亮它應該照亮的領域,不至於因為不必要的滯後而被埋沒,或者陷入無謂的優先權爭吵。但是,”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惠慶又一次指向桌上那長長的書單和論文要求。
“所有這些搶的前提,是質。最後能不能立得住,能不能讓圈內人服氣,還得看你有沒有紮實的內容、嚴謹的論證、創新的觀點,否則你喊破大天,也隻是嘩眾取寵,徒增笑耳。”
“先前蹦躂得越歡,到時候摔得就越慘。”
“我明白,惠老師。”李樂這次回答得鄭重了許多。
“嗯,有這個心就行。”惠慶擺擺手,“具體操作上,會議和工作論文的事兒,你可以開始留意了。有哪些會,投遞摘要的截止日期是什麼時候,工作論文係列怎麼申請,這些信息,自己去查,去問,這也是博士生該有的能力。彆什麼都指著我給你喂到嘴邊。”
“哎,好嘞!謝謝惠老師!”李樂心裡有了底,也清晰了方向,至少是有了應對競爭的法子。
“什麼都得讓人教,隻知道埋頭拉車,”惠慶鼻孔出氣兒,“活兒還是得你自己乾。趕緊滾蛋。記得啊,質量!質量要是出了問題,彆說雙旦的,就是火星的跟你搶,我也先把你那篇論文給斃了,甭帶著我跟你一起丟人!”
“不敢不敢,保證質量!”李樂訕笑著,拿起那份書單和考試表,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辦公室。
門關上,惠慶嘴角一翹,嘀咕道:“這小子,還知道著急,不算太愣。”說完,又拿起那份關於李樂他們課題的簡單說明,看了看,手指在“雙旦大學”那幾個字上點了點,若有所思。
。。。。。。
李樂從惠慶的辦公室出來,沒回小屋,直接一個電話把張曼曼和梁燦薅到了37樓的車棚邊上。
北風呼呼得,可李樂卻敞著懷,扇由內而外的那股子熱氣兒。
“咋滴啦又?火急火燎的?我那正弄著我那學科考試的事兒呢,你是過了,下學期一開始就輪到我了。”張曼曼裹緊羽絨服,沒好氣地跺著腳。
一頭散發支棱著的梁燦則縮著脖子,雙手揣袖筒裡,嘴角歪叼著根煙,一副“你最好有正經事”的德行。
李樂倒是沒繞彎子,把惠慶的話原樣倒了出來,重點突出,“雙旦那邊,有人,搞的跟咱們幾乎一樣,可能七八月份就能發。”
“艸!”
“衰!”
空氣瞬間凝了一下,兩人都是一愣。
張曼曼一皺眉,“那邊,哪個老師打頭?具體做哪個細分方向?實證還是純理論?”
“不知道。”
梁燦嘬了口煙,眯起眼,“他們的理論切入點呢?是側重權力分析,還是溝通理性在虛擬空間的適用性?或者走更實證的量化路徑?”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