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日下午,巴塞羅那埃爾普拉特機場的國際到達通道裡,人流熙攘。
李樂一手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另一隻手穩穩地扶著森內特教授。
老頭的腿腳比前些日子利索了不少,但畢竟年歲在那兒,一根做工精良的硬木手杖仍是離不開的倚仗。
小李禿子眼尖,一眼就瞧見接機人群裡,有個穿著略顯皺巴的淺色亞麻襯衫、戴著一副厚眼鏡的男人,正高高舉著一塊用硬紙板臨時手寫的牌子,上麵用馬克筆粗粗地寫著“prof.sense”。
“喲嗬!”李樂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身旁的老頭,“教授,行啊您!還真有人專門來接駕?這排場,夠可以的啊!我還以為咱倆得自己去擠那個什麼機場特快呢。”
森內特聞言,微微揚起下巴,連胡子梢都透著股矜持的得意,斜睨了李樂一眼,“在學校裡,你可以叫我教授、老頭,我不說什麼,但是出了門,尤其是在這種正式的學術場合,請稱呼我,院長。”
老頭特意強調了一下“院長”這個詞。
李樂從善如流,點頭哈腰,語氣卻帶著促狹,“是,是,前~~~院長大人。您放心,保證不給您丟臉。”
老頭被那個拖長了音的“前”字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用手杖虛點了點李樂,正要反駁,舉牌的男人已經迎了上來。。
“請問是倫敦政經的森內特博士嗎?”男人用帶著典型西式口音的英語確認道。隻不過這話落李樂耳朵裡,讓他不由得想起醜國電影裡的那些老墨阿米狗。
“是的,我是森內特。這位是我的研究助理,李樂。”森內特一副學者派頭,腔調十足的點點頭。
“您好,森內特博士,李先森。我是安德雷斯,年會組委會負責接待的。車已經在外麵等候,請隨我來。”安德雷斯說著,便自然地想幫李樂拿行李。
李樂忙道:“不用不用,我來就行,勞駕您照顧好我們院長。”這次,李樂又特意把“院長”倆字兒放了重音,換來森內特一個“你給我好好說話”的眼神。
兩人跟著安德雷斯上了一輛黑色轎車,不緊不慢遞向市區駛去。
車子一出機場,瞬間,一股與倫敦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
此時的巴塞羅那,春日暖陽不像守財奴一樣的倫敦那般矜持、時常隔著雲層顯得曖昧不明。
這裡的陽光是通透的,帶著地中海的暖意,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明晃晃的閃光。
天空是那種洗過的、近乎透明的湛藍,幾縷薄雲悠悠地掛著,像個閒散的看客。
道路兩旁,棕櫚樹舒展著寬大的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一種乾燥而溫暖的味道,混合著植物特有的清新。
李樂眯起眼,深深吸了口氣,感覺已經被倫敦城的水汽和淡淡煤煙味沁透了的陰冷的五臟六腑,似乎都被這地中海的風給曬乾、驅散了。
安德雷斯是個熱情的向導,一邊開車,一邊介紹著沿途風景,“博士,李先生,歡迎來到巴塞羅那,這麼近,那麼美.....”
“......右手邊那片蔚藍的就是地中海了....路克,那邊是奧林匹克港,狗二年奧運會留下的遺產,現在很熱鬨....”
“奧運會?”李樂一愣。
“啊,對,就是射箭點火的那屆,嗖,啪!嘩啦啦啦啦~~~~”
“哦哦哦,想起來了。”
“您再看那兒,那座體育場,是我們的巴塞羅那的驕傲,諾坎普球場,兩位來的巧,後天,我們將會在這裡和本菲卡來一場歐冠的比賽,晚上十點的比賽,可以買散票去看小羅、哈維、埃托奧、梅西的演出,對了。你們喜歡梅西麼?那是個天才!!”
“嗯,我喜歡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
“曼聯的那個?您是曼聯球迷?”
“不,我是阿森納球迷,”李樂回道,“gunners,yg!!”
“fuk,你喊什麼!”
李樂的一聲喊,把老頭嚇一跳。
“啊,情不自禁。”
李樂又落下點車窗,望向窗外。等到貼近城區,愈發覺得,這個城市的色彩是奔放而熱烈的。
城市街景不像倫敦那樣以沉穩的磚石色調為主,而是充滿了各種明快的鵝黃、赭石、粉紅、天藍.....許多公寓樓的陽台上都擺滿了盛開的鮮花,三角梅如火如荼地垂掛下來,生機勃勃。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造型奇特的現代主義建築,
尤其是安東尼·高迪的作品,即便是在車流中匆匆一瞥,也能感受到那種奔放、扭曲、充滿生命力的線條和色彩。
“那邊就是聖家堂,”安德雷斯示意,“從1882年就開始建了,到現在還沒完工。我們都開玩笑說,它是巴塞羅那最著名的爛尾樓,但也是我們的名片。”
車子繼續前行,街邊咖啡館的露天座擠滿了人,人們穿著短袖襯衫或色彩鮮豔的裙子,悠閒地喝著咖啡,曬著太陽,聊著天,一副慢節奏的生活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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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個像骨頭一樣的房子,也是高迪設計的,米拉之家。還有那個,巴特羅之家,外牆像彩色的龍鱗。”
陽光透過車窗,將車內曬得暖烘烘的。李樂看著窗外流動的、充滿南歐風情的街景,隻覺得連日來趕論文和照顧老頭的疲憊都被曬化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