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慶之自詡張儀、孫臏之流,可並不認為朱玄燁是蘇秦、龐涓之輩。——眼前這牛犢子,沒必要與之詳說解釋、細談安撫。
「謀一己之利則其勢必亂,天下皆亂則天下人皆不肖也。謀天下之利則萬民必定,天下安定而諸夏抖擻。」徐慶之奮聲震開塵埃,側身穿過四人。
朱玄燁見狀便要上前攔住徐慶之,陳忻及時攔下了朱玄燁。
「天下修士縱然不會不顧利害,挺身支持雲中省,但都熟知至尊布道天下的恩情,深感至尊風骨,皆有知恥念羞之心,如今我們想要光複大明……就必須和至尊爭搶天下民心。
徐
慶之創立網巾軍,凝聚了我們一省修士之心,他的手下還有一支十萬修士的軍隊呢。」陳忻前麵的話沒有任何作用,最後還是那一句「十萬修士」將朱玄燁釘在了原地。
苗青越發像他那古怪冷峻的師父,理性到毫無生氣地讚同道「現在就是和雲中省為首的宗門搶奪九省人心……大家是接受現實,在商國與大明之間選一個,還是難忘舊恩,繼續追尋那縹緲的道路。」
「至尊說天下非一氏之天下……」杜則雅欲言而咽,思動漸沸。
杜則雅的師父和她都是普通修士,若無至尊布道,她的師父不可能邁入凝鼎境。
而她也不可能僅憑努力與天賦成就今日的修為。——即使這其中有她師父的助力,但更耀眼的,還是至尊失蹤前的那一場,布道。
是他,是至尊在登臨太一後,當著天下修士的麵,將修煉境界一一展現在天下人麵前,拭去那山窮水儘的前路。
由是。地之境,天之境,得以窺探悟道之境;悟道之士,得以修習凝鼎之法。凝鼎之人,終見龍歸雨散、燕過風生的天地。——他們,看到了陰陽境,更看到了那座山。
太一境。
雲中省扛的,是至尊留下的鼎,是他恩澤天下的遺德。
陳忻看出杜則雅的心事,卻不否認「至尊拔劍,八方向化。」
朱玄燁從來都將朱氏的血脈視作榮耀,即使深受至尊恩情,卻也冷哼道「我們在與至尊談判,在和雲中省爭奪九省之疆域,他白衣徐慶之,不就是認為我們北道宗擾亂了天下!?」
「他覺得大家應該聚在一起,服從一個聲音,統一於一方。但又憑什麼不是我朱氏的大明?!」朱玄燁的話針般刺著眾人脊梁。
三人心裡其實都不舒服。
朱玄燁的話,又未嘗不是鞭打三人。即使是杜則雅讚同至尊,朱玄燁也不讚同天下歸天下人的說法。
天下是強者的!強者恒強,就該如此!朱玄燁心中,堅信不疑。
最清醒成熟,甚至成熟到有些頹廢的陳忻心裡自嘲道「三百年了,至尊離開後,大荒又是那個大荒了。就像朱元璋死後,他的明朝與其他朝代,也並無不同了。」
「我們都失去了方向……大家都清楚,眼下最現實的隻有拱衛一方,重新翻犁大荒的利益,並期待自己能分得儘量多的好處。至於聽從至尊的話,把天下還給天下人,該怎麼還?——我們三百年來不是一直在前進嗎?凝鼎境修士多了不知幾倍呢。」陳忻苦笑著,他知道,眼下也隻能跟隨朱玄燁繼續走。
就像陳氏要為朱氏驅動征討天下的戰車一樣。
朱玄燁望著徐慶之離開的方向「天下不肖?——你也是天下人。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十萬大軍送去衝鋒!!」
沒有陸長恭管教的朱玄燁,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不容他人了。
或許,也是他愈來愈認可大明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