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愛民站在窗前，靜靜地注視著隔壁許大茂家的屋門。門是虛掩的，自那天許大茂灰頭土臉逃回去後，就再沒出來見人。
趙愛民心中卻並不輕鬆。他知道，許大茂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能鬆懈。他得一寸一寸地推進，把這老狐狸逼到角落，讓他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他嘴角輕輕翹起一個冷笑，然後回到桌前，繼續在紙上書寫著什麼。他寫得極慢，每一筆每一畫都格外工整，就像在描摹一張精準的獵網，每根線都是為了某個必中的節點而織下。
而另一邊，許大茂的屋內，卻已是一片狼藉。
茶杯摔碎在地，紙團亂七八糟地堆在角落，連沙發上的靠墊都被扯得歪歪扭扭。他披著件大褂，臉色灰敗，眼睛下陷，胡子拉碴，哪裡還有半點往日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樣。
“趙愛民……你到底想乾什麼！”許大茂喃喃自語，眼神發直。
他已經接連幾天睡不好覺了。不是夢見趙愛民當眾揭他短，就是夢見街坊鄰居指著他鼻子罵。他渾身像爬滿了螞蟻，睡也不是，醒也不是。
最讓他難受的，是外麵那種若有若無的視線。每次他站到窗邊，總覺得對麵有人在盯著他，那種隱秘的、帶著試探和鄙夷的目光，就像一根細針，紮得他後背發涼。
他試圖澄清，可沒人再信他。他甚至在樓道裡攔過王翠花和她家閨女，語氣軟到塵埃裡，“那天的事，是誤會，我真沒想偷東西，趙愛民那人……你們也知道的，他小心眼……”
可王翠花隻是冷冷一笑：“小心眼也輪不到你上人家屋裡去掏東西，許大茂，你要點臉吧。”
她一拉閨女的手，甩頭就走，留下許大茂一個人站在台階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半句反駁都說不出。
回到屋裡，他開始陷入一種病態的狀態。他翻出屋裡那台小收音機，音量調到最大，就為了蓋住腦子裡那一遍遍回響的“他害了聾老太太”“他偷東西”“他活該”……
他靠在沙發上，眼珠轉動，卻再沒了焦點。
“不能再這樣了……不行……”他喃喃著，忽然猛地站起來，踉蹌著走向床底，把一個蒙著布的木箱拖出來，顫顫巍巍地打開，裡麵是他以前收集的一些賬本、筆記和幾張泛黃的照片。
他開始翻查，像是在找什麼救命的證據。他要找到趙愛民的把柄，他得反擊！
可一頁頁翻過去，卻隻剩自己以前與人勾勾搭搭、借貸不清的爛事。他的額頭開始冒汗，手指也開始發抖——這一箱爛賬，隻怕見光死。
他忽然一把抓起一本本子，咬牙切齒地大喊：“不行！我要讓他也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叮”的一聲，一條匿名短信跳了出來：
【你屋裡那幾本賬，本來就該好好查查。你以前都乾了什麼，自己心裡沒數？——一個朋友】
許大茂的手一鬆，手機砸到地板上，他整個人一下跌坐在地，雙眼發紅，喉嚨哽住，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這不是普通的短信。是威脅。
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比明刀明槍更恐怖的威脅——你做過的事，彆人知道了，還握在手裡。你不知道是誰發的，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你隻能坐在原地，等著命運來給你判刑。
許大茂顫著手去撿手機，屏幕碎了，短信還亮著，那幾個字仿佛帶著冷笑，直鑽他心口。
“趙愛民……一定是你……”他低聲咆哮，聲音像撕裂的破布，眼裡布滿血絲。
“你想逼瘋我？你以為你贏了？你敢逼我，我就跟你拚命！”
他忽然衝進廚房，從刀架上取下一把刀，盯著刀麵裡自己的倒影，氣息急促，像個在火邊烤得快要爆開的汽油桶。
可那鏡中的倒影，竟不知何時變得模糊，變得蒼白，變得陌生。
他愣了，刀慢慢滑落地麵，發出一聲脆響。
這一刻，他不是想殺人，而是被現實殺了心。他忽然意識到，他在趙愛民麵前，已經不是敵人，而是獵物。
這人設了一個套，不急不躁，不言不語，卻步步緊逼，把他整個人慢慢逼進了精神的死角裡。
這是一種最殘忍的折磨。
屋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咚咚咚，節奏均勻而緩慢。
許大茂神情一變，像被毒蛇咬到一樣猛地抬頭。他不知道是誰，但他知道，這敲門的人，不會帶來什麼好消息。
他渾身一震，靠著牆坐了下來，大口喘氣，嘴唇發白，汗水從額頭滴落，像一隻被逼入死胡同的老鼠，驚恐、偏執、瀕臨崩潰。
而對麵的窗簾輕輕一動，趙愛民站在後頭，神色冷靜，唇角不著痕跡地浮起一抹弧度。
“許大茂，該你還賬了。”他低聲道，像是在對一個注定走不出陰影的人宣判。
門外那節奏分明的敲門聲一下一下地落在許大茂心頭，仿佛有人拿著細針在他的心臟上刺紮，每一下都直戳神經最脆弱的部分。
“咚——咚——咚——”
聲音不急不緩，卻有種極度冷靜而沉穩的威壓，像是審判官走上高台前輕輕整理衣袍的聲音。
許大茂靠在牆邊，額頭的冷汗已然浸濕鬢角，他胸口劇烈起伏，喉嚨像卡著一塊棉花，呼吸時發出輕微的嘶啞。他握著牆角那柄剛才被他扔掉的刀，手指已經僵硬，手心濕滑，連刀柄都快握不穩。
“誰……誰在外頭？”他勉強擠出一句話，嗓音乾啞而顫抖。
沒有回應，門卻在下一刻被輕輕地推開了。
吱呀一聲，那道縫隙緩緩打開，像是一雙盯了許久的眼睛，終於打算將隱藏的冷光露出。
“喲，許大哥，您這屋裡怎麼黑燈瞎火的？可不像您啊。”趙愛民的聲音輕巧，卻帶著難以察覺的冰意。
他沒有直接進門，隻是站在門口，身影像被晚風投射在地板上的一道冷影，一動不動，卻讓屋裡許大茂打了個冷顫。
許大茂手指一緊，勉強將刀藏到身後，他咽了口唾沫，故作鎮定：“趙、趙愛民，你來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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