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三天，宋癝冬帶著林初夏開始走親拜友。
宋家是個大家族，占了縣城東邊的半壁江山，要拜訪的親戚多，林初夏和劉紅梅又算新媳婦，凡是宋家的長輩，大部分都是要去拜個年的。
宋大海父母死的早，隻留了宋大海一個，沒兄弟姐妹幫襯，宋大海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有宋家人在，誰也不會去為難宋大海。
因為宋家族人袒護宋大海，特彆是宋誌剛親大伯宋大山這一輩都是和宋大海一起長大的，十分護短。
找了宋大海幾次不肯回家，族裡也就不管了，還攔著宋癝冬的舅家人找宋大海和周寡婦的麻煩。
宋大山當時說的是男人總有犯渾的時候，可宋家還有宋癝冬兩個小子，宋大海就算不顧家，總不能不要兒子，等想明白了總會回來。
他這個做大哥的也不會看著不管，宋大海不回來，族裡也會把兩個孩子養大絕對不會讓兩個孩子餓著。
那時候鄉下日子窮，宋癝冬媽媽從鄉下嫁進城裡，也是為了給兩個兄弟娶媳婦才嫁給無父無母的宋大海。
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野豆子和糠麵。
日子稍微好點，宋癝冬兄弟倆也大了些，宋大海卻跟個寡婦跑了。
宋癝冬兩個舅舅不是沒給姐姐撐腰過，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宋大海心已經不在家裡。
宋癝冬的舅舅也想過接姐姐回去，哪怕讓他們養兩個外甥也行。是宋癝冬媽不同意，她要守著兩個兒子，也是怕自己給兄弟添麻煩。
最後兩個舅舅隻能想辦法多接濟姐姐和兩個外甥，吃的喝的用的沒少往宋癝冬家裡送。
宋大海和周寡婦生了閨女，又隔了十年再生了老兒子宋誌遠，他沒回來看一眼家中的孤兒寡母。
等到宋大海找宋大山偷偷摸摸給宋誌琴和宋誌遠上族譜，氣死了宋癝冬親媽，兩個舅舅才悔不當初。
如果當初他們心狠一點，鬨破了臉，宋大海和周寡婦就該遊街掛破鞋，說不定還要被下放大西北去勞動。總好過現在受窩囊氣。
那時候，還是為了兩個外甥，才沒忍心，誰料到會被反噬。
宋大海去給周寡婦養兒子，族裡確實也沒虧待宋癝冬一家，可宋癝冬打小是個心氣高的，讓他舔著臉去接受彆人的施舍，他做不到。
宋癝冬十一歲就憑著自己的機靈，給黑市望風，在塗瘸子手下混飯吃。他人小機靈，卻也謹慎，不該碰的堅決不碰。
沒過幾年，塗瘸子吃了槍子。
塗瘸子吃了槍子，他手下的那幫小兄弟吃掛落的吃掛落，跑的跑，隻有宋癝冬因為年齡小，還是個孩子，又沒做什麼犯法的事情，活得最安穩。
宋癝冬這幾年混得好，帶著族裡的幾個兄弟也發了些小財。
現在的宋家人看見宋癝冬，不管關係好不好的，都特彆的客氣和熱情，完全不像宋大海剛走的那幾年。
宋癝冬帶著林初夏也沒去幾家，不過是幾戶在他小時候對他母子有關照的族人，隔壁堂二伯家不用說，宋誌剛宋誌強和宋癝冬好的跟親兄弟似得。宋大山雖然對宋大海護短，可宋癝冬母子也不差，自然也是要去的。
還有宋癝冬在鄉下的兩個舅舅家，這算是宋癝冬的正經親戚。
兩個舅舅對宋癝冬兄弟倆那是沒的說的，每年隻要宋癝冬在家，必定是要去拜年。
周大海剛離家的那幾年，宋癝冬娘仨的日子很不好過，七幾年，吃不飽肚子的大有人在。就這樣，兩個舅舅還是勒緊褲腰帶，儘量給妹子和兩個外甥送點地裡的瓜果糧食。
那時候大家都難，能將自己嘴裡的那一點糧食省下來，也確實不易。
年初五，小年。
宋癝冬和宋誌冬一人一輛自行車，帶著年禮和各自的媳婦往舅舅家去。路上，宋癝冬隻簡單地說了一下兩個舅舅家的情況。
大舅家有三個兒子，二舅家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日子不算好也不算壞。
宋癝冬這幾年在外麵跑，其實是想拉扯一把兩個舅舅家的表兄弟的。可他們都老實，聽說出去跑，個個頭搖手擺，深怕出去了就回不來。
“他們雖然老實，好在勤快。就是家裡地少，一個人口才一畝多地，又靠著山，就算再勤快，掙得也隻能勉強夠一家糊口的。”
說到這裡，宋癝冬輕輕歎了口氣。
他是感恩的，舅家日子過得不好，他卻有心無力，到底是有些不得勁。
林初夏沒有插話，緊緊抓住宋癝冬的衣角，腦子裡飛快地思索著，農村人不出來打工不做買賣，怎麼樣才能憑借家裡的那幾畝田地發家致富呢？
鄉下的路還算寬闊，一條泥土路，隻要不是下雨下雪，騎車儘管顛簸些，還算不錯。
宋癝冬和宋誌冬隻用了半個小時多，就進了舅舅家的村子。
小王莊住的大部分都姓王，宋癝冬舅家姓張，整個莊子就幾戶姓張的，宋癝冬兩個舅舅就占了兩戶，在小王莊屬於老實忠厚不惹事的那一種。
見到宋癝冬來，宋癝冬大舅高興的直搓手，大舅也不算老，不過四十出頭，卻像風乾的棗核一般，乾裂清瘦。
反而是宋癝冬的二舅，要稍微年輕許多，眉眼間也能看出和宋癝冬兄弟倆的相似之處。
兩個舅家門靠門，泥牆茅草屋，就隔了道籬笆牆，院子裡收拾的很乾淨，院牆邊堆放的柴火整整齊齊。一棵光禿禿的大棗樹就長在院子中間，一半在大舅家這邊，一半落在二舅家那邊。
這時候林初夏才知道，冬天吃的那一筐鮮甜的棗子是兩個舅舅家的，宋癝冬年前給兩個舅舅家送了肉和魚，帶回去一筐舅家存的棗子，是大舅二舅精挑細選給他們留的。
因為林初夏喜歡，宋癝冬連宋誌冬家都沒給一顆。
知道林初夏喜歡他家的棗子，大舅的臉笑成了秋天裡最燦爛的菊花，一個勁地說“等秋天棗熟了來摘，”
言語裡滿滿都是高興，看得出兩個舅舅確實是很疼宋癝冬兄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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