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啊。”
林媛終於停止了哭泣，淚眼吧嗒地看著林初夏，“爸爸媽媽不知道你在鄉下吃了這麼多苦，是我的錯，我要是回去看看，肯定就能把你認出來的。”
那時候她生了個豁嘴的孩子，她覺得自卑困苦，不想再回到當初插隊的地方，不想被人嘲笑。
誰知道，就是因為她的虛榮，她才錯過自己的女兒近二十年。
林初夏平靜地看著林媛“我就想知道你們現在來找我想做什麼？”
原來再漂亮的女人，哭起來的時候，也很狼狽啊！
以後，她可要注意，要漂亮地活著，絕對不哭得這麼狼狽，很丟人的。
“我們知道你這些年過的很苦，我和你……”周欽北想說我和你媽，但是麵對林初夏的目光，他無論如何說不出那兩個字。
“我和我的愛人想給你補償，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回到我們身邊。我們希望能彌補這些年，對你虧欠。”
林媛瘋狂點頭“孩子，我知道對不起你，我當時要是不昏過去，要是我不急著回去，把你爸爸趕走去送行李，你就不會被王愛華換掉。都是我的錯，我沒看好你。”
“其實我過的沒你們想象的那麼苦，前十年，我是大姑和大姑父養大的，他們對我比對大表哥都好。”
“我們知道。”林媛哭泣出聲，“沈重陽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他是和我們一起長大的，我們也沒想到，他明知道你是我們的孩子，竟然一直隱瞞，不告訴我們。”
如果沈重陽早些告訴他們，他們就不會和眼前的女兒分彆十九年。
十九年啊。
一個繈褓中嬰兒，他們沒來得及陪著她學走路，沒有教她牙牙學語，沒有輔導過她的功課，也沒親手為她添置一身衣服。
現在孩子大了，他們卻陌生的好像不是一家人似得。
“他不告訴你們其實也是有苦衷的吧，畢竟這事有他的妻子參與，誰輕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林初夏微微仰頭，眼中帶著回憶，“小時候說我是姑姑養大的，不如說我是姑父養大的。姑姑是工人工作很忙，不像姑父時間多。我和大表哥都是姑父帶大的，姑父是在我七歲上學的時候才知道我是你們的孩子的。後來，他就病了，直到他回城，他都想帶著我回海城的。”
隻是少年的友情總歸比不了相濡以沫的愛情，沈重陽背叛了友誼，也確實不算錯。
“原來他想過帶你回來的。”林媛喃喃出聲，“他為什麼就不帶你回來，為什麼不帶了呢？”
林初夏笑了笑，繼續說道，“因為劃田到戶了，王愛華要把我帶回去分田地。她帶我回去就是為了能多分一個人口的地，沈重陽爭不過她，隻能讓她帶我回去。”
林媛哭的嗓子都啞了“孩子，我們不知道，不知道你原來過的這麼苦。”
“也沒那麼苦。”林初夏輕笑。
“我跟著二爺爺吃了五年飯。二爺爺死後，我才算真正回到林家，不過那時候我都十五歲了，算是個大人了，王愛華也不能對我怎麼樣了。”
周欽北猛地坐直身子“你的意思是，王愛華害過你？”
這個，他們確實沒打聽到的。
“也不能說害吧，她隻是不想我活著。”林初夏語氣很平淡，好像她說的一切都不是她經曆的一般。
“剛回到林家莊的第一個冬天，林初春說後渠溝裡有魚，讓我去抓魚，我真的就去了。我用石頭把冰砸碎，想讓魚自己跳上來。王愛華剛好路過，她一腳就把我踹水裡去了。”
“冬天很冷，河水也很冷，最冷的是人心吧，因為我是親眼看見王愛華踹的我。”
“我那時候小，不懂王愛華為什麼不喜歡我，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孩，可林初春也是女孩啊，為什麼她就喜歡林初春呢？”
林媛“啊”的一聲撲在桌子上，想去抓林初夏的手，卻被林初夏避開了。
“王愛華無數次想阻止我讀書，可我不願意，我想讀書，我想離開他們，來海城找大姑父。我想問問他，我是不是他的孩子，為什麼他不要我了。”
“小升初的時候。王愛華一早起來給我下了雞湯麵。其實雞湯是三天前熬的，三天前他們全家吃雞肉和雞湯，我隻能在鍋屋啃黑麵饅頭。王愛華留下一碗雞湯，在考試的那天早上給我下了碗雞湯麵。就算這樣，她連塊雞肉都沒舍得留一塊。”
“王愛華要看著我把一碗變質的雞湯麵喝完，我當時害怕極了，可我不敢拒絕。是林初秋，他故意對著門框摔了一跤，跌破了頭。王愛華沒顧上看著我喝雞湯，急忙帶著林初秋去了大隊門診。”
“小升初，我是餓著肚子去學校考的試。上了初中，因為要上晚自習，在家的時間更少。王愛華不許我住校，讓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打一筐豬草再去學校。冬天還好，最多沒吃的，餓著肚子睡。夏天回來，全家的衣服帶夜也要我洗乾淨。”
“中考，王愛華故技重演，這次不是雞湯，是她在我的碗裡下藥。被林初秋看見了，他把我碗裡的粥倒進了豬食桶，家裡的豬連續拉了三天肚子，我才知道王愛華在我碗裡下了巴豆。”
“她隻想我不能考上學校，這樣就算林英掏錢給我讀書，她也有權利拒絕，沒考上還讀什麼書。很慶幸，我一路跌跌拌拌上了高中。更幸運的是，我嫁給了宋癝冬，還能繼續讀書，繼續考大學。”
林初夏垂眸看著痛哭的林媛，和臉色煞白的周欽北，輕聲道，“現在我長大了，已經嫁了人，我也考上了大學，我已經不需要你們了，你們來的太遲了。”
說著，林初夏站起身，“對不起，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沒權利說原諒。這不是你們的錯，但是也不是我的錯對不對。錯過了就錯過了，以後大家各自安好吧。”
該說的林初夏都說了，她也不想在這裡待著了。
看著那兩張和她上輩子父母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她怕自己會貪心，會心軟。
一直到林初夏和宋癝冬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周欽北才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憋了很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目而出。
孩子說的沒錯，她最需要他們的那些年，他們都沒出現。
現在花開了，馬上就要結出美麗的果實，憑什麼他們什麼都沒做，就來摘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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