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怡紅院門前的青石階上投下斑駁跳躍的光斑。
顧依兒抱著一個小小的藍布包袱,跟在金釧的身後,踏進院門口懸著的“怡紅快綠”匾額在夕陽裡閃著金輝,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
怡紅院本來寫得不是這個匾額,賈元春在省親時對“紅香綠玉”並不滿意,認為其過於軟糜流俗,於是將其改為“怡紅快綠”。這一改動既保留了原匾額中“紅”和“綠”的色彩元素,又賦予了新的意境。“怡”和“快”二字,使匾額的風格更為高雅大氣,也更符合元春的審美和性情。
金釧將她帶到院中,院裡的小丫頭熱情的對金釧,道:“金釧姐姐,您且等等,我去叫襲人姐姐過來。”
金釧來到長廊下麵,顧依兒則站著在院心那株開得正盛的石榴樹下,她抱著包袱,裡麵隱約傳來的丫鬟們的嬉笑聲。
側門的門簾“嘩啦”一聲被猛地掀開,碧痕當先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個的小丫頭,一個穿著蔥綠比甲,一個穿著水紅綾裙,三人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顧依兒身上。
碧痕抱著手臂,上下打量著顧依兒,那目光像在掂量一件不值錢的貨物,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聲音壓低,小聲的和身邊的人道:“喲,瞧瞧,這是哪陣風把‘貴人’吹到咱們這廟裡來了?”
“碧痕姐姐,聽說,她是寶二爺去求老太太,老太太才指給寶二爺的大丫頭呢。”三人眼神裡的鄙夷濃得化不開。
“嘖嘖,這身板兒,這模樣?嬌滴滴的官家小姐模樣,也不知是什麼地方蹦出來的,進了咱們二爺的院子,是要做………吧?”她身後的兩個丫頭也小聲的笑了起來,聲音不大。
顧依兒感受到了三個丫頭的惡意,頭垂得更低,盯著自己鞋尖上一點洗不掉的泥漬。
“碧痕,彆胡唚了,讓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碧痕身後,一個溫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門簾再次掀開,襲人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沉穩的麝月。
碧痕撇撇嘴,心裡不太服氣,卻沒頂撞襲人,她知道太太的厲害。
襲人就是攀上了太太,一副怡紅院都聽她的樣子。
襲人穿著一件半舊的藕合色綾襖,眉眼溫順,目光落在顧依兒身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安撫。麝月則安靜地站在襲人側後方半步,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飛快地將顧依兒周身打量了個遍。
碧痕帶著兩個丫頭,去後廚給寶玉提食盒。
金釧對襲人微笑的道:“行了,人就交給你了,我也回去交差了。”
“金釧姑娘,怎麼就走了,不進來喝口茶?”
金釧擺擺手,說回去還有差事要忙。
襲人走過來,作勢要拉顧依兒的手,顧依兒下意識地想避開,終究還是沒動。
襲人冰涼的手指觸到她的手腕,那溫度讓顧依兒微微一顫,邊說邊往側屋走。“咱們寶二爺,”襲人拉著她的手,聲音輕柔得像是在說體己話,卻又字字清晰地送入每個人的耳中,“是這府裡頂頂心善的小主子,菩薩心腸,最是憐貧惜弱,見不得人受委屈的。待我們這些下人,也是極寬厚的。”
“二爺待咱們好,咱們做奴才的,更要懂得惜福,懂得本分。伺候主子,儘心儘力是本分,更要緊的是……懂得自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想。姑娘是聰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說的?”
“謝謝襲人姑娘的提點。”
…………
寶玉一臉不高興,氣衝衝的回來了,麝月去給他倒茶。
寶玉拿起來就想喝,麝月連忙阻止道:“小心茶水燙。”
寶玉的心情不好,語氣也就不太好,不悅的道:“真是蠢才,見我口渴了,怎麼還給倒熱水?”
麝月性格溫和,隻默默的去外屋,找冷的茶水給他。
襲人跟上勸了一句麝月,道:“寶玉,這是不知在哪個姑娘院裡受了氣,彆放心上。”
襲人回屋裡,寶玉才跟她抱怨道:“大夥從小一起長大的,現在,姐妹們都開始跟我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