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說了很多話,都是當年的事。
沈懷景如何被罰跪在靈位前,如何被父親打,如何不認錯,如何求父親不要送他出國留洋。
他不是自己要走的。
也不是要逃離他的世界,是不得不走。
十七歲的少年,一向都是乖孩子,沒法跟家庭決裂。
更何況,他明明沒有彆的心思,但他若是不走,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也很委屈。
但這些委屈白鳳軒從前不知道。
白鳳軒知道的是,自己想娶他,所以回家求老頭子去沈家提親。老頭子聽說他要娶個男人,直接就揍了他一頓,說他要再提,就殺了他。
畢竟,他二叔就跟了個男人。白家丟不起那個人。
打過之後,他並不改心思。
但要提親,不能沒有長輩。那時候,白二爺跟著金寨主還在廣州那邊做生意,要等著他二叔收到電報回來,怕是沈懷景都出國了。
所以,他去求了自己這輩子最恨的女人,白頌軒的母親夏姨娘。
他在夏姨娘屋外跪了一天一夜,最後才求得了夏姨娘同意,並為他置辦了厚重的聘禮,跟著他趕去江城提親。
但是,沈老板不隻不稀罕,說的話也極為難聽。
一個男人跟另一個男人提親,這不隻是打了沈老板的臉,更讓他覺得那是把他兒子當個女人,那可是他沈家唯一的兒子,他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不隻是把白鳳軒帶來的聘禮都給砸了,還指著白鳳軒的鼻子罵道“讓一個妾來提親,你白家可真看得起人。彆說想聘我兒子,就算是聘女兒,我也絕不結這樣的親。還有你,再敢踏入江城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白鳳軒當時年少氣盛,才不管沈老板說什麼,跪在沈老板麵前,“嶽父,你要打要罵,要了我的腿,我都不會吭一聲。隻要你把小景給我”
沈老板差點被氣得吐血,立馬讓老管家拿根棍子來,指著白鳳軒,“好啊,我今天就要了你的腿。”
夏姨娘見勢不對,也是怕白鳳軒吃虧,忙去拉了他起來,讓他先回去再說,但白鳳軒是個固執的,就是不肯走。
結果,沈老板的棍棒自然就落在了白鳳軒的身上,一下比一下狠,而白鳳軒既不躲,也不吭聲,就那樣受著。
沈老板每打一下,他就叫一聲嶽父,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最後,他的一條腿就這樣被打斷了。
沈老板不隻打斷了他的腿,還扔給他一封沈懷景的親筆書信,沈懷景在信裡說看到他就惡心,彆說是以後做朋友,就算是想到他的臉,自己都能幾夜睡不著,做噩夢。
白鳳軒即便是看到了那樣的信,也一樣沒有死心。得知沈懷景要走的那天,硬是逼著人抬他去了江城,隻想當麵要沈懷景一句話。
隻要沈懷景說,那信裡的話都是他被逼寫下的,不是真心的,他就原諒他。不管他要去多久,他都等他回來。
但是,沈懷景一句‘我不會再回來,也不想再看到你’,把他送入了最終的絕望。
他不該瘋嗎?
他隻不過是喜歡他而已。
他憑什麼就當他是豺狼猛獸,避之不及,還要躲到國外去,再也不回來,讓他找不到,抓不住,看不見。
“其實,那封信不是少爺的親筆。”老管家的話拉回了白鳳軒的思緒。
“什麼意思?”
他一把揪住了老管家的衣領,雙眼直愣愣地盯著老管家那張蒼老的臉,眼裡寫滿了疑惑,又帶了幾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