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洋走了之後,沈懷景一個人坐在病房裡發呆。
腦子亂得很,一雙眼睛盯著病床上的人,他真想把陸昭文給揪起來,狠狠把人給搖醒。
但他不能。
他也氣自己太著急,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亦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齊修推門進來提醒他,快中午了,得回去了。
沈懷景慢慢回頭看著齊修,眼神迷離。
醫院從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但也有時候又是極好的地方。
能救命,也能死人。
生與死的交替。
所以,在這裡,有人哭,有人笑,像是冰火兩重天。
剛出了醫院大門,就聽得有人喚。
沈懷景回過頭去,就見謝小樓從醫院裡邊出來。
謝小樓一身長衫,外麵還披了個薄棉的披風,緩緩朝他走來時,真就像書裡所說,人如玉,世無雙。
他真的長得很好看。
穿上戲服,化上妝,那是絕色的美人,在戲台上演繹著悲歡離合,生離死彆。
真真是一曲定重樓,一眼半生籌,演的都是風雲詭譎,唱的都是情深不壽。
“謝老板!”
等人到了跟前,沈懷景才開了口,隻是聲音淡淡的。
上一回見謝小樓,還是在永興社,他托謝小樓給白鳳軒帶話,這一轉眼,就過去一個多月了。
“沈少爺是哪裡不舒服嗎?”
謝小樓一開口,聲音卻是啞的,不像平常說話。
“我來看個人。謝老板這是生病了?”
“這兩天天冷,著了涼。這不,嗓子也不行了,想不來看都不行。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我年前年後還有不少堂會,這嗓子啊,就是命根子。”
謝小樓隨口說著,聽在沈懷景耳朵裡卻莫名讓他臊得慌。
之前江城裡都傳謝小樓與白鳳軒如何如何,但謝小樓的戲好,就算沒有白鳳軒,照樣能掙錢,能養活自己,照樣是名角。
但他沈懷景呢,如今還得讓白鳳軒養著。
若是白鳳軒不給錢,他在江城連生活都困難。
就他這樣,還能乾什麼?
他在心裡嘲笑著自己。
“沈少爺有心事?”
謝小樓見他走神,而且整個狀態看起來不是太好,像是有什麼煩心的事。
“沒有。謝老板上車吧,我順道送謝老板回去。”
沈懷景回過神,謝小樓也沒有拒絕,連聲道謝之後,上了車。
今天還是沈懷景開車,畢竟齊修的手還沒有好。
“原來,沈少爺還會開車。”謝小樓坐在後排,這輛車他坐過幾回,車是白鳳軒的,有時候白鳳軒叫他去東郊的團部過夜,第二天便會讓人開車送他,坐的就是這輛車。
“嗯,在國外學的。”沈懷景隨口答道。
“真好。我這輩子啊,最遠也就去過省城,還沒有出過省呢。也不知道國外都什麼樣。還是沈少爺見多識廣,懂得又多,還會開車”
謝小樓的言語間透著幾分羨慕,但在羨慕的同時,又帶了幾許落寞和無奈。
“謝老板是名角,戲好,嗓子也好,想來是學了很多年吧?”
沈懷景這會兒心情雖不太美好,但既是聊著天,自然也不能聊冷了場。更何況,上回他還求過人家謝小樓幫忙,也就順著謝小樓的話聊著。
“打小學的。家裡窮,便把我送進了戲班子,好歹能混口飯吃,不至於餓死。也是我運氣好吧,得團長捧,不然也沒有今天的好日子。”
謝小樓有些感慨,沈懷景亦不知道說什麼,車裡冷了一下,他才道“謝老板如今是江城名角,不隻江城,這周圍幾十個縣市,怕是沒有不知道謝老板的。謝老板是一直在江城嗎?”
謝小樓看到不前排正在開車的沈懷景的臉,微微垂了眸,似乎在思量沈懷景問這話的意思,過了片刻才答道“從前在盧城,後來白團長駐守江城,便叫了我過來。說江城這邊更熱鬨,南來北往的商旅也多,我也就過來了。這些年,虧得白團長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