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亥時的梆子聲撞碎在長樂宮的城闕上,椒房殿宛如被月光封印的巨獸,在夜色中泛著暗沉的赭色,仿佛乾涸的血脈。
宮牆上懸掛的羊角燈在穿堂風裡搖晃,昏黃的光暈忽明忽暗,將巡邏禁衛軍的身影投射在牆上,如同一幅幅移動的皮影,他們甲胄上的銅片相互輕碰,發出細碎的“叮叮”聲。
一隻蝙蝠突然從飛簷下竄出,翅膀劃破空氣的“撲棱”聲,打破了片刻的寧靜,緊接著又陷入更深的寂靜,唯有殿內飄出的一縷縷沉香,混著夜露的濕潤,在空氣中彌漫。
漢白玉禦道蒙著一層薄薄的霜,月光傾灑而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石階兩側的青銅蟠龍柱靜靜佇立,兩名士兵啊啊打著哈欠,突然一驚,端槍喝道:“什麼人!”
禦花園方向走來兩個男人,一個穿著微露白色的玄纁色直裾深衣,另一個穿著深褐色囚衣,雙手被繩索捆著。
“辟陽侯!”兩名士兵看清了模樣,慌忙站直行禮。
“審食其”牽著繩頭,拉著“韓信”走上漢白玉石階,穿過回廊,來到殿門前。
宮女對著簾門躬身叫道:“稟娘娘,辟陽侯來了!”
裡麵嗯了一聲,宮女撩開珠簾,做了個“請”的手勢。
“審食其”牽著“韓信”走進大廳,呂後依舊斜倚在丹砂蟠龍柱旁,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丹鳳眼眯起:“韓信?”
“審食其”是艾曼,“韓信”就是韓信本尊,就在艾曼柔情似火時,張哲翰想到一個主意,趁著波特曼和張蠔還在辟陽侯府膩歪,去椒房殿把任務做了。
“罪臣韓信,參見娘娘!”張哲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伏地叫道。
呂後擺了擺手示意“審食其”退下,艾曼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張哲翰,躬身退出門外。
就在艾曼出門的一瞬間,呂後的眼中失去了淩厲與威嚴,朱唇微微顫抖,聲音滿是幽怨:“你,你還知道回來!”
“我”果然是皇後的麵首,張哲翰不敢造次,咚地磕了個頭,按常規劇情叫道:“罪臣該死!”
呂後纖手一拂,繩索寸斷,俯身將他扶起,柔聲道:“韓郎,委屈你了。”
張哲翰按預定台詞道:“臣願為娘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本以為這就算完了,沒想到呂後問道:“你見到趙姬了?”
趙姬?什麼趙姬?
張哲翰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話風不對啊,按理說審食其把韓信帶回來,就算完成了任務,這會兒就應該給點什麼,可偏偏又生出個枝節。
很明顯任務還未完成,黑級副本的任務沒那麼簡單。
“審食其沒帶你去見趙姬?”呂後又問道,聲音有些失望,隨即叫道,“審食其,你進來!”
艾曼更加不明所以,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呂後厲聲問:“你為何不帶他去見趙姬?”
艾曼還是懵的:“這……”
呂後“整個棋局最重要的就是趙姬,如果在皇上回來之找不到趙午,就會前功儘棄!”
棋局?
張哲翰猛然想起掙脫鎖鏈的那一刻,那麼衰弱的力量隨便就掙開了一隻手,那隻手的鎖環原本就沒鎖死!
呂後抓捕韓信,關在鐘室裡,都是“棋局”的一部分,這是一場陰謀!
我說怎麼怎麼奇怪,這麼重要的犯人怎麼不關在監牢而是關在戒備稀鬆的鐘室,原來韓信逃離本就是劇情的一部分。
來不及細想,張哲翰連忙給艾曼使了個眼色,艾曼順著呂後的口氣道:“是臣的錯,臣以為娘娘思念韓信,便先帶來見駕。”
張哲翰心裡一沉,渣女啊渣女,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啊,萬一老娘們留我過夜怎麼辦,你不也虧大發了嗎。
呂後白皙的臉微微一紅,“國事為重,你們先去吧。”
張哲翰心裡一塊石頭落地,忙躬身拱手:“臣告退!”
“慢!”呂後叫道。
張哲翰心又一沉,隻得止住不動,慢慢抬頭。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上拿著一塊疊好的絲帛手絹,“韓卿,若有難處,可攜此書去洛陽找蕭丞相。”
原來是帛書,張哲翰雙手接過,沒敢打開,“臣遵旨!”
就那麼捧著,和艾曼一起倒退著走出大殿,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拽著艾曼運起天梭就溜。
回到醉仙閣,打開帛書一看,上麵寫著:“何卿持劄者乃吾腹心事急卿可助之勿泄於人雉手”,左下角蓋了一方紅色小印“呂氏”。
嘗試按古文句讀斷句,應該是“何卿:持劄者乃吾腹心,事急,卿可助之。勿泄於人。雉手。”
感覺有些奇怪,皇後給丞相不是應該下手諭嗎?怎麼看著像是私信。
麵對一桌子菜,張哲翰一點胃口都沒有,還在琢磨剛才的事。
艾曼沒心沒肺大快朵頤,看他魂不守舍,口齒不清道:“又想小媳婦了?彆想了,明天早上就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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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哲翰夾起一塊肉,“你說,上哪兒找那個什麼趙姬呢?”
艾曼沒當回事:“這個啊,抓那倆變態一問不就知道了?”
張哲翰皺起眉頭:“不對,好像在哪裡聽見過。”
艾曼停住咀嚼,抬起頭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兩人異口同聲道:“張敖!”
史籍記載,漢高祖八年公元前199年),漢高祖路過趙國,張敖獻上美人,趙姬得臨幸懷孕。
此後因為這個女人,趙人設計行刺劉邦,張敖因此獲罪。
兩人飛速下樓,那位紈絝公子哥卻沒了蹤影。
隻好悻悻回屋,艾曼安慰道:“彆著急啊,好事多磨,明天再去找。”
接下來自然是“韓信”大戰“呂媭”,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才相擁而眠,昏沉沉睡去。
……
“咚——咚——咚——”
三聲鼓響如雷炸響,把張哲翰從夢中驚醒。
緊接著聽見“吱呀——”一聲,好像是一堵極重的木門開啟,樓下東市沸騰起來,耳鼓瞬間被喧鬨聲、吆喝聲和車馬聲填滿。
長安九市“日中為市”,是開市的聲音,中午1100。
張哲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床的另一邊是空的,艾曼不見了。
外間有動靜,飄來小米粥的香氣,下床開門,看見的卻不是艾曼,而是那名侍女。
“韓將軍早,”侍女福了一福,“請用早膳吧。”
張哲翰走到桌前坐下,“夫人呢?”
“夫人早上就走了,留下話說,請您去青梧亭取您要的東西。”
“青梧亭?”
張哲翰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侍女提醒道:“舞陽侯府。”
就是艾曼和波特曼對峙的池塘邊的那個亭子,“夫人幾時走的?”
“辰時,夫人還說,彆輕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