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青天朝下看,玄虛穀像道被巨斧劈開的狹長裂縫,嵌在連綿的山壁間。
兩側的山壁不是青翠的,是泛著烏青的夯土色,像兩堵歪斜的黑牆,從南往北斜斜夾峙。
穀口寬看上去不過三丈,往裡走卻越收越窄,到穀底時僅容兩人並行,活像條吐著冷意的蛇,把瘴氣堵在穀外。
玄鷹長翼垂天,在商山頂上盤旋,旭日陽光照在黑色羽毛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
既然躲不開眾人耳目,那就大大方方廣而告之,老子來了。
張翰這會兒特彆期待哪個不長眼的扔個什麼東西上來,夕夕一定會原物奉還讓他死得很難看。
不過他還沒狂到一頭紮進彆人的包圍圈裡去,玄鷹在空中牛哄哄轉了一圈,很裝逼地抖抖翅膀,鑽進一朵烏雲,不知去向。
他沒飛遠,心裡計算著無無境的最大目力所及,五六公裡之後,選了玄虛穀另一頭的一條小路,惡鷹撲食般撲了下去。
姿勢一如既往的帥,但他忘了身上的奧丁聖衣,以前從來沒有穿著它飛過,所以結果很不妙。
快到地麵的時候,他收起玄鷹,沒成想速度太快,頭沒調過來,於是大頭衝下狠狠紮進了地裡。
他以為會咚的一聲頭昏眼花,結果卻是炮彈一般往下射,根本就停不下來,好不容易橫過身體,已不知鑽到地下多少米。
最終停住是因為一條蛇,他像一截木頭一樣砸在一團蟄伏的蟒蛇身上,腰都快斷了。
蟒蛇驚起,蛇信子剛吐出一半便被夕夕打成無頭蛇。
夕夕真的很聰明,沒擊碎整條蛇,留下的蛇身成了“生物物質”托盤,阻住了下墜。
張翰彎腰坐起,一隻手揉著腰,深刻體會“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做人道理。
本以為又有什麼奇遇,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生,狹窄的蛇洞裡隻有撲鼻的腥臭。
剛被教了做人,沒敢再牛哄哄縱身躍出,萬一躥高了再摔下來就不好看了,小心翼翼往上爬,直到看見陽光才停下來呼呼喘息。
飛了那麼久又紮進地裡,嗓子渴得冒煙,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四下搜尋。
水,水,哪兒有水。
這是個坡,是懸壁向穀底延伸的腰子,不可能有水。
突然想起自己的“維多利亞村”那條小溪,於是用意念控製一個陶碗,去溪裡舀水。
舀了好幾下,陶碗明明已伸進水裡,隻要離開水麵便空空如也。
那溪水可能隻是個擺設,不知道彆人進去了能不能喝,反正村子的主人喝不了。
沒辦法,隻好深一腳淺一腳向坡底走,不敢瞬移,蒙哥馬利那些青衣衛可都在附近,倒不是怕他們,隻是不想打草驚蛇。
穀底很窄,隻有一條不到兩米寬的不知道該叫溪還是溝,流水潺潺,清澈見底。
張翰蹲下身,雙手捧起水正準備喝,隻聽見背後一人叫道:“不要喝!”
以“無境”的感知力,居然沒發現有人,張翰奇怪地回頭。
身後五六米的鬆樹下,站著一個男人,米黃色粗布短褐,頭戴一頂藤條編成的簷笠,腳蹬草履,腰間束一條深色麻繩,斜插一把鐵斧。
非非說這是個樵夫,沒聽見心跳,應該是npc。
要麼他一直在那裡,一動不動;要麼就是你捧起水的時候他才出現。
第一種情況似乎不太可能,如果他一直在那裡,剛才下來的時候就應該看見。
所以隻能是第二種,如果因為觸及溪水才出現,那就一定有劇情。
張翰就事論事問:“為什麼不能喝?”
樵夫秒答:“有毒!”
張翰疑惑道:“溪水都是山泉水,怎麼可能有毒?”
樵夫的回答還是飛快:“很久以前是沒毒的,自從商山四皓在這裡隱居之後,溪水便有了毒。”
張翰更糊塗了:“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他們隻愛自己不愛人!”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像在說男女之事,不過張翰很快想到了關於“愛”的最偉大的思想——墨家的“兼愛”。
非非即時給出了詳細的描述:
【“兼愛”是墨子提出的墨家核心思想之一,它主張人們應該無差彆地愛所有人,即所謂的“兼相愛,交相利”。這種愛不是基於親緣關係或個人利益,而是普遍適用於所有人的無私之愛。如果每個人都能夠做到兼愛,那麼天下就會太平,人民之間就不會有爭鬥和戰爭。】
“隻愛自己不愛人”用在隱士身上再貼切不過,所有隱士的共性都是明哲保身,置天下世人於不顧,最簡單的例子,皇帝三番五次請你出山為人民服務,你卻故作清高待價而沽隱而不出,這不就是典型的“隻愛自己不愛人”麼?
張翰繼續問道:“為何他們隻愛自己不愛人會讓水有毒?”
“因為他們隻愛自己不愛人!”
似乎進入了囫圇話循環,張翰換了個問題:“是所有的水都有毒還是隻有這條溪水有毒?”
“因為他們隻愛自己不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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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張翰心裡罵了一句,沒再搭理樵夫,轉頭俯身捧起溪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甘冽清甜,爽得不能再爽。
不是說泉水無毒,彆忘了半小時前他剛剛舔過比砒霜毒倍的毒。
張翰正喝著,樵夫突然不囫圇了,主動說道:“隻要將商山四皓逐出墨窟,便可還清泉以清白。”
原來要聊下去的前提是喝毒泉水,這有誰能想到,就算能想到,又有幾人能做到,張翰洗了把臉,抬起頭問道:“墨窟是什麼?”
“墨窟是墨家鼻祖墨子的傳習之所。”
“在哪裡?”
樵夫指了指峽穀深處,“墨泉之源,須破得墨隱三劫陣方可抵達。”
墨家最擅長機關術,在先秦諸子中特立獨行,玄虛穀既然是墨子的傳習之所,有機關一點都不意外,張翰問道:“墨隱三劫陣?那是什麼?”
樵夫臉上顯出高深莫測的表情:“墨隱三劫陣乃墨家試煉之地,曆代巨子候選人均需通過此陣方可即位。”
越說越邪乎,誰的基因智能都不傻,如果真有什麼陣,早讓管家那些人破了,否則不會把這裡作為大本營。
看來這家夥隻是個“路牌”,和花果山上那幾個妖王、諾亞方舟上的諾亞船長一樣,隻提供資訊,沒什麼實質性劇情。
不過這一堆廢話倒是提了個醒,進玄虛穀的通道必然有青衣衛把守,循溪而上或許是最佳選擇。
商山四皓中,甪裡先生周術在草樓觀銀杏樹下和張良下棋,夏黃公崔廣就是那位臭鞋老乞丐,在拿到九枚棋子之前應該不會出現在玄虛穀,能見到的也隻有東園公唐秉和綺裡季吳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