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不可能暗算主人。
所以這個夕夕不是仿生人。
剛才衝進“兼愛”洞石壁的時候,一時興奮,將她忘在了外麵。
或許就在那一刻,她被掉包了。
不,可能更早,在趙王宮的“軒”裡,夕夕就已經沒在裝備欄。
夕夕在遭受攻擊傷害的時候會自動回到裝備欄,那樣掉包就會被發現,他能掉包成功,說明他也有類似維多利亞村那樣的空間或手段,強行將仿生人隔離或收走。
冰穹城主已被證明封禁術在張翰身上不起作用,所以這位“夕夕”不是冰穹城主。
太初境的冰穹城主都無法封禁,那能乾這件事的就隻有一個人。
清潔工。
他真的在副本裡,也許一直都在。
他早已設計好了一切,冷靜地看著你走完所有通關流程,在最後關頭發出致命一擊。
箕張的五指在收緊,張翰頭痛欲裂,意識漸漸模糊。
迷蒙之中,他看見拇指上的扳指一明一暗,好像在呼吸,在抗爭。
但他無能為力,無法將扳指轉換成後羿弓。
痛苦地痙攣,扭曲,倒下,蜷縮,抽搐。
額頭觸到冰冷的青石板上,本能想鑽地,卻鑽不進去,奧丁聖衣也失效了。
手指摳入磚縫,指節發白,指甲翻卷,滲出的鮮血沁染石板。
意識一片黑暗,看不見一點亮光,靈魂在一點點抽離……
……
就這樣結束了嗎……
……
“嗡——”
東邊的鐘室又傳來一聲低鳴,像誰被捂住了嘴的低歎。
彌留之際,他感到胸前心臟的位置一陣灼熱。
不起眼的長命鎖突然震動起來。
樸實無華的蓮花綻放出強烈的的銀光,模糊的頭像變得清晰,光芒四射。
他看清了頭像的模樣,卻無法描述。
那隻是個“人”,任何人。
灼熱的溫暖瞬間遍布全身,在即將消弭的軀體上罩上一層微不可察的水銀,把正在飄走的靈魂一點一點拽回來。
清潔工明顯感受到那股回拽的力量,咦了一聲,加大力度,頭頂冒出白霧。
“主上!主上!”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誒,夕夕,你在做什麼?”
清潔工猛然回首。
陽光下,一個女人款款走來。
身姿高挑,瓜子臉,丹鳳眼,肌膚白皙,眉間那一點朱砂,與紅得似火的一襲紅衣相呼應,更襯得眉眼如畫,美得驚心動魄。
呂後?
清潔工恍然眯眼,他不明白為什麼已經死了的boss還會複活。
“呂後”看見地上蜷縮的張翰,緊張地撲上前去抱住,“主上!你怎麼了!”
她這一撲,恰好阻隔了清潔工箕張的五指,將自己置於“抽取”之中。
清潔工大急,化指為掌,對著女人背心拍下。
女人軟軟地癱貼在張翰身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血花噴灑在奧丁聖衣上,如綻放的山茶花,鮮豔奪目。
恍惚之中,張翰看見沉沉黑暗中透進一束光。
清潔工抬手再次拍下。
嚁呦——
一聲淒厲的長鳴。
耀眼的火光中,騰起一隻火紅色的鳳凰。
火焰般的羽毛泛出淡青色的靈焰,在空中交織成半透明的羽穹,把兩人籠罩其中。
與此同時,漫天青芒自羽穹靈焰中射出。
清潔工一凜,縱身後躍,人在空中,左手現出拂塵。
一道白光,撕開青芒,劈向羽穹。
青芒被撕開之際,幻化出一隻巨大的黑鳥,翅膀展開兩丈,淩空撲下。
白光勢不可擋,將黑鳥劈成碎片,繼續向前,劈向羽穹。
“轟!”
紛紛揚揚的黑色羽毛中,爆發出一團強烈的火光。
羽穹潰散,燃燒的黑羽向四麵八方飛濺,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
熱浪將漢白玉石階掀起,砸向椒房殿回廊,劈劈噗噗嵌在朱紅廊柱上。
“咚——”
廣場東麵的鐘樓被鼓蕩的氣浪衝擊,厚重的夯土牆垮塌,青銅大鐘失去支撐墜落,重重扣在青石磚麵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清潔工疾速掠回,五指箕張,向火光中抓去,猶如火中取栗。
火光寂滅,但火中沒有栗。
張翰和那個很像呂後的大紅女人沒了蹤影,青石板上隻有一大片駭人的血。
……
“杉杉!杉杉!你醒醒!”
登載艙裡,張翰緊緊地抱著正在變涼的柔軟軀體,叫聲帶著哭腔。
他取出一顆絳理,顫抖著想塞進女人嘴裡,卻掰不開滿是鮮血的嘴。
情急之下,他伸手去按牆上的按鈕。
“不……”女人身子動了一下,發出孱弱的聲音,“……來不及了……”
“不!不!你不會死!”張翰大聲嘶吼。
大紅舞衣在慢慢消癟,女人的身體泛起細碎的白屑,聲音微不可聞,“主上……我……很……幸福……”
“不——!”張翰瘋了似的想把她整個抱進懷裡,可他的手臂卻穿過了她的脖頸。
光屑漫漶,落在他的手上,連痕跡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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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再伸手抓他,可剛抬起來,就散成了無數光點,像被風吹散的柳絮。
她的臉變得虛幻,絕世容顏一點點淡去,隻剩下那雙含淚的丹鳳眼,死死盯著他,戀戀不舍。
“下輩子……還做……你的……丫鬟……”
最後幾個字飄在空氣裡,那雙丹鳳眼就散了。
“啊——”
張翰緊緊抓住空落落的紅舞衣,像困獸般嗚咽,身體劇烈地發抖。
碧綠的天羅上,一柄晶瑩的冰刃,還有一個仿生人。
張翰伸手抓住冰刃,指節攥得發白,他把臉埋進冰涼的紅舞衣,淚如泉湧,“杉杉……你回來……回來……”
……
唰——
蒼白的電光閃過濃黑如墨的夜空,洛陽北宮的夯土宮牆被電光閃得隻剩縷冷白,勉強描出宮門銅環的鏽色。
宮門前的兩尊石麒麟早失了往日威嚴,基座爬滿暗綠的苔蘚,角上崩裂的紋路裡積著霜,像凍住的淚痕。
藤蔓纏繞的廊橋之上,一道紅色的身影且歌且舞,如夢如幻。
“……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薠兮騁望……”
鬼魅般的歌聲漫過北宮上空,說不出的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章台殿內,一名小吏和一名雜役麵對麵跪坐在條案前,案上一盞青銅油燈火苗搖曳。
夜風撕扯窗幔,小吏打了個冷戰:“那是……九歌嗎?”
雜役用手擋住油燈的火苗:“是吧,也不知道這破副本什麼時候結束。”
“我聽說,這一下午,青衣衛死了二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