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本該早早恢複清靜的慈寧宮因為兩位主子的怒火和威壓,久久陷入緊張和焦灼壓抑的氣氛,難以平息。
幾乎連番診治了兩刻鐘,幾人也毫無頭緒,眼看著皇上的臉色逐漸沉下去,被同僚‘推舉’的太醫院院首此刻領頭跪下,小心翼翼地回稟,底氣不足。
“啟稟皇上、太後,臣等無能,暫未診出欣榮格格的病症”
行醫這麼多年,他們這幾位老家夥還是頭一次遇見發作這般快,這般棘手的急症,甚至不知該如何下手醫治,這位格格身份尊貴又受皇上和太後寵愛。
他們診不出病因,連藥方也不敢輕易寫出,生怕哪味藥出了差錯。
太後轉著手裡的佛珠,一時難以接受,拔高了聲音,“什麼叫診不出?”
太醫院那麼多太醫,前前後後忙活了這麼久,竟然沒一個人知道欣榮究竟生了什麼病。
“哀家看你們一個個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平日裡個個自詡醫術高超,怎麼關鍵時刻半點作用也沒有”
太醫們頭埋得更低,半點不敢反駁“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氣得頭疼,也擔憂欣榮的情況,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隻無意識快速轉動著手裡的佛珠,乾隆看著跪成一片的太醫,終於開口,隻是有些艱澀。
“她脈象如何?”
“回皇上”
診不出病因,病狀倒是能窺見一二,太醫連忙開口,“格格的脈象微弱並不穩健,甚至有間斷長此以往隻怕”
太醫遲疑著不敢開口,乾隆緊盯著他,不安的預感無比強烈。
“隻怕什麼”
太醫院院首把頭磕在了地上,視死如歸,“臣等無能,長久以往,脈象或許逐漸衰敗”
逐漸衰敗
人沒了脈象,還能活命嗎?
太後手裡的佛珠沒抓穩掉在了地上,沉悶的撞擊聲中,乾隆手掌逐漸緊握成拳,青筋分明。
鳥雀的啾鳴聲被微風吹送到耳邊,欣榮睜開略微沉重的眼皮,還未來得及看清身處何處,便見皇帝端著藥碗走進來,視線相觸時,他眼底的驚喜輕易便能捕捉,隨後是濃的化不開的擔憂。
“還疼嗎?”
他問得輕緩,欣榮輕輕搖了搖頭,視線始終不曾從他身上離開,開口時嗓子有些乾澀“您昨夜一直未眠嗎?”
聞言,乾隆端著藥碗的手微微停頓,隻提醒她,“是前夜。”
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遠遠地超過了那群無用的太醫預估的醒來時間。
他似乎憔悴了不少,青色的胡茬開始浮現,眼中甚至有藏不住的血絲,一看便是未曾好好休息。
大概是被嚇壞了?
也不知道那群太醫給她說成了什麼絕症。
“正好把藥喝了”
視線落到眼前黑乎乎的藥湯上,欣榮即使沒什麼力氣,也本能地抗拒,“這是什麼藥?”
一看便酸苦至極,又不對症,她不太想喝。
乾隆低聲道“治病的藥。”
太醫又不知道她生了什麼病,能開出什麼神仙藥方來?
欣榮不信,可青瓷的勺子不容拒絕地輕抵在了唇邊,她正欲開口,卻在抬眼間,捕捉到了他眼底深深的迷茫。
聽見他輕聲勸,“喝了之後便不會疼了,有蜜餞佐著,不會很苦。”
是十分溫柔的語氣,似乎是怕說話重了會嚇到她一般,即便是她阿瑪也不會這般耐心溫柔地哄她。
說著能止疼,實際上大概隻是些溫養的補藥。
說這話時大概他自己都不相信,所以不曾與她對視,隻是輕顫的指間泄露了他真實的情緒,她甚至感覺到了他的無措。
猶豫之間,她強忍著不適一口一口地,在皇帝的投喂下喝完了那碗苦澀至極的藥汁,隨後借著他的手含了幾顆蜜餞衝淡了想嘔吐的感覺,隨後又聽著他的吩咐不再強撐著,老老實實躺回了床榻上。
讓做什麼便做什麼,欣榮自覺從來沒有這般聽話乖覺過。
可即便如此,皇帝也並不高興和欣慰,甚至好像更加的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