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張有福來到後殿向李健稟報,去太極宮參加早朝的大臣們都回來了。
李健當即起身,從後殿來到前殿與東宮的屬官舉行三天一次的例會。
麗正殿的格局與太極殿有些相似,太子居中端坐,其他大臣分立兩旁。
看到李健從後殿走了出來,二十多名東宮的屬官一起作揖施禮。
“參見太子殿下!”
李健麵色凝重的擺了擺手,徑直走到中間的太師椅上坐下。
他的目光掃過階下眾人,除了皇帝指派來的蓋嘉運之外,其他的陳玄禮、元載、周皓、韋蘭、張達等人都是太子黨的核心班底,是自己奪嫡的基石。
今天,必須讓這些人感受到危機,將他們與自己這個太子更緊密地捆綁在一起。
“諸卿免禮。”
李健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最終落在了站在最前列的蓋嘉運身上。
“來人呐……”他揚聲道,“給蓋公看座!”
張有福立刻搬來一張精致的繡墩,小心翼翼地放在蓋嘉運的身後。
李健從座位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服,快步走到蓋嘉運麵前,鄭重其事地彎腰,深深作揖。
“今日在太極殿上,若非蓋公仗義執言,為國本力爭,孤恐怕已經陷入不利之境,孤在此謝過蓋公!”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誠懇至極。
這一拜,既是感謝,也是一種政治姿態,做給殿內所有屬官看。
蓋嘉運見狀,連忙側身避開半禮,伸手虛扶道:“殿下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老臣愧不敢當。”
他謝過賜座,卻沒有立刻坐下,而是輕撫自己花白的胡須,一臉嚴肅地說道:“蓋某今日所言,並非隻為太子一人,更是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國本乃國家之根基,豈可輕易動搖?
如今皇後新喪未久,陛下春秋鼎盛,一旦冊立新後,便會有人成為新的皇嫡子。
到那時,太子殿下的地位將置於何地?
儲君之位不穩,則社稷不寧。
這才是老夫今日反對的根本緣由,無論今日的太子是誰,老夫都會這樣做……”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甚至是大公無私。
既表明了蓋嘉運這麼做是出於公心,又點明了冊立新後對太子地位的巨大威脅,巧妙地將“為社稷”和“為太子”這兩件事融合在了一起。
李健心中暗自佩服,不愧是四朝元老,這話說的堪稱滴水不漏,既讓自己這個太子承了他的情,又不會落個拉幫結派的嫌疑。
他再次拱手道:“蓋公高義,孤與東宮上下銘感五內。”
說完之後,方才轉身回到太師椅坐下,目光轉向了左庶子周皓。
“周庶子,今日早朝,並非所有同僚都在場。
你便將太極殿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與大夥兒聽聽,也好讓諸位知道,我東宮如今麵臨的是何等局麵?”
“遵命。”
周皓躬身出列,清了清嗓子,將今天早朝韋陟突然發難,提議冊立崔賢妃為後,以及後續引發的朝臣附議,特彆是宰相顏杲卿和禦史大夫李白都表示讚同的驚險過程,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他的口才極好,將當時的緊張氣氛渲染得淋漓儘致。
當他說到顏杲卿和李白這兩位朝中舉足輕重的大佬都支持立後時,麗正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大殿如同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的油鍋,瞬間炸開了。
“這個韋陟,簡直是包藏禍心,其心可誅!”
“顏相一向剛正,為何會支持此事?還有那李白,一個恃才傲物的狂人,他懂什麼國本大事!”
“一旦崔賢妃為後,燕王也成了嫡子,那太子殿下的地位豈不會被動搖?”
“是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太子的地位若是不穩,我等的前程何在?”
殿內二十多名官員群情激奮,議論紛紛,叫罵聲、質疑聲、擔憂聲混雜在一起,整個麗正殿亂成了一鍋粥。
他們這些人,都是綁在太子這條船上的。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一旦李健的太子之位受到動搖,甚至被廢黜,他們這些東宮屬官的下場可想而知,輕則罷官免職,重則流放殺頭。
韋陟此舉,無異於是在掘他們的根基,斷他們的前程。
李健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讓東宮的所有官員都明白,這不僅僅是太子一個人的危機,而是整個東宮集團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