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給長安城的裡坊鍍上了一層金邊。
暑氣漸消,晚風帶來陣陣涼意。
大唐皇帝要冊立崔賢妃為後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從皇城飛入王公府邸,又從高門大院傳到了市井街巷。
不過半日功夫,整個長安城幾乎人儘皆知。
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但凡有人的地方,都在議論此事。
在一個高朋滿座的酒樓內,一幫食客都在熱火朝天的議論此事。
“聽說了嗎?聖人要立崔賢妃為後了。”
“崔妃娘娘母儀天下,早該如此了。”
“崔妃賢德淑惠,又是燕王殿下的生母,立為皇後,那可是名正言順啊!”
“就是就是,燕王殿下小小年紀就跟著聖人西征吐蕃,立下大功,有此等英雄皇子,其母必不凡,堪為國母。”
某個酒桌上,一幫文士俱都支持崔賢妃繼承皇後之位,母儀天下。
當他們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旁邊一桌上了年紀的老學究站起來表示反對。
“話可不能這麼說!”
一個老者吹著胡子反駁,“薛皇後薨了不過一年半,聖人就要另立新後,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
再說了,太子殿下乃是薛皇後嫡子,這要是立了崔妃,那太子殿下將來與燕王如何相處?
難道你們想讓大唐再來一場玄武門之變麼?”
隔壁桌馬上有人跳出來反駁:“老丈此言差矣,聖人正當盛年,立後乃是為了後宮安穩,與太子何乾?再說,太子殿下仁厚,想必也能體諒聖人的苦心。”
“你說太子仁厚?我看不見得!”旁邊有人一唱一和,“聽說太子私德有虧,就應該另立新後給他點壓力。””
老者有點急眼,直接展開人身攻擊。
“太子是否仁厚,輪不到你們幾個市井走卒來品頭論足,反正整個天下都知道太子乃是大唐儲君。”
這家酒店成了長安的縮影,數不清的百姓都在討論此事。
一時間,長安城的百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
一派支持冊立崔妃,認為她賢良淑德,其子燕王李備更是少年英雄,母憑子貴,理所應當。
另一派則堅決反對,他們搬出禮法和宗法,認為皇後新喪,不宜急於冊立新後。
更重要的是,此舉會嚴重威脅到太子李健的地位,有引發儲位之爭的風險。
兩派爭論不休,話題的熱度甚至蓋過了王忠嗣是真病還是裝病,迅速成了長安城最引人矚目的大事。
當外界的喧囂傳遍全城時,位於興化坊的薛府,卻顯得異常安靜。
府內的主人正在舉行晚膳,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
國丈薛絛端著飯碗,慢條斯理地吃著飯,一言不發,仿佛外麵那些沸反盈天的議論與他毫不相乾。
他的正妻周夫人卻早已按捺不住,臉上滿是愁雲與怨氣。她重重地將筷子拍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真是人心涼薄,世態炎炎!”
周夫人眼圈泛紅,聲音裡帶著哭腔,“咱們女兒才去了多久?還不到兩年。這滿朝文武大臣就一個個上趕著,攛掇聖人立那個崔妃為後,他們眼裡還有沒有先皇後?”
薛絛抬了抬眼皮,看了妻子一眼,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夾了一筷子菜,繼續吃飯。
周夫人見丈夫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心裡的火氣更盛了,她湊上前去質問道:“夫君,我問你,今兒在太極殿上,韋陟提出立後的時候,你可曾站出來反對?”
薛絛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聲音平淡地回答:“沒有。”
“沒有?你可是太子的外公啊!”
周夫人的音量瞬間拔高,一臉怒容:“人家都欺負到咱們外孫頭上來了,你這個當外公的,在朝堂上居然一句話都不說?你對得起死去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