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鎏金熔鐵、萬物都被鍍上琥珀色光暈的慵懶午後,蒼穹仿佛被無形巨手撕開裂隙,千萬道金箭自九重天闕傾瀉而下。
日光不再隻是尋常光線,而化作液態的琥珀在人間流淌,每道流光都裹挾著上古神話中的南明離火,將青石板灼燒出細密的裂紋,蒸騰起若有若無的青煙。
簷角銅鈴在熱浪中發出綿長的顫音,驚起棲息在雕花窗欞上的雀兒。
它們振翅時抖落的金粉,與遊弋的光斑共舞,在斑駁的粉牆黛瓦間織就流動的錦緞。
那些穿梭的光影忽而凝成遊龍驚鴻,忽而散作星子流螢,竟比元夜燈市更添三分詭譎七分迷離。
庭院裡的大樹垂下的綠蔭,被割裂成無數晃動的菱形光斑,恍若懸在空中的琉璃盞,盛著半盞搖晃的日色。
石板縫隙裡新發的蕨草蜷縮著碧玉般的葉片,露珠早已化作氤氳水汽,唯有赭色苔蘚在磚縫間蔓延出詭麗的圖騰。
當熱風掠過咕嚕咕嚕的廚房,那些遊動的光斑便似被驚擾的精靈,倏忽鑽入磚雕的卷草紋裡,又突然從瓦當獸首的獠牙間迸射而出,在斑駁的土牆上投下轉瞬即逝的梵文密語。
鳳洛靈像被抽去魂魄的琉璃盞,空留著剔透晶骨,孤寂地懸在蒸籠般的灶間。
她本應是綴滿晨露的牡丹,在雕花窗欞透進的霞光裡舒展霓裳,連發梢都浸著木蘭香露,眼波流轉間便能夠引得蜂蝶撞碎琉璃屏風。
可那喚作“臧戰”的宿命卻如七月颶風,裹挾著鹽霜鐵屑的腥氣呼嘯而至,生生將她連根拔起。
霎時間冰雹砸碎玉骨冰肌,鹹澀雨水灌入玲瓏心竅,曾經明豔不可方物的國色,轉瞬成了零落成泥的殘英,被命運拋擲在這永夜般的甬道儘頭。
連簷角銅鈴都噤了聲,唯有老座鐘的銅擺還在丈量她凋零的年輪。
她立在天光大作的廚房裡頭,身形單薄得像宣紙上暈開的一滴淡墨,連熱風掠過的痕跡都重得讓她發顫。
腰肢細若初春新柳,不盈一握的弧度裡藏著經年寒霜折出的弧度,恍若用冰綃雪縠裁就的衣衫,在午後陽光裡泛著月白微芒,卻教人不敢伸手觸碰——生怕指尖溫度稍重,便教這琉璃般剔透的軀殼化作晨霧消散。
那衣衫在微風的輕撫下,空蕩蕩地貼在單薄的身軀上,更凸顯出她的瘦骨伶仃與淒涼孤寂。
雙肩削瘦得似未舒展的蘭草葉,偏要承載半世飄零的霜雪。
精美的服飾保持著江南繡娘的精致針腳,領口處暗繡的棠梨花在絢爛的陽光中若隱若現,宛如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清淚。
衣袂被晚風掀起時,恍若看見折翼的棠梨蝶做最後盤旋,每道褶皺都浸著經年檀香與苦澀藥味,隨著她顫抖的呼吸起伏跌宕。
發間木簪斜斜墜著,烏木簪頭早被歲月磨出溫潤包漿,幾縷銀絲纏在簪花處,恰似宣紙上暈開的墨痕。
她抬手攏鬢時,腕間玉鐲撞出泠泠清響,那抹翠色映著藍天,竟比春日新柳還要淒清三分。
她的三千青絲如瀑垂落,此刻卻失了章法,墨色絲絛在蒼白的麵龐旁無序紛飛。
那雙曾似寒潭般清亮的眸子,此刻浸在猩紅的血色裡,晶瑩的淚珠在眼眶凝結成珠,懸在蝶翼般顫抖的睫毛邊緣,倔強地抗拒著重力的牽引。
被淚水浸潤的長睫每顫動一次,都似暴風雨中折翼的蝶,在破碎的掙紮裡抖落細碎的星光,而那雙浸透悲愴的眼瞳深處,正湧動著比暮色更濃重的絕望,將無聲的泣訴碾成齏粉,融進顫抖的呼吸之間。
她的唇色褪成灰白,像經年褪色的綢緞,又似被秋霜摧折的花瓣,唇紋間蜿蜒著細密的血痕,如同旱季龜裂的陶土。
可那兩片失去血潤的唇仍在神經質地翕動,泛著青紫的肌理下,仿佛有無數銀針在紮刺,將痛覺化作細密的血珠從皸裂處滲出。
十指如鐵鉗般攥住素色衣角,骨節在薄綃下凸成慘白的峰巒,指尖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痙攣,恍若溺水者抓住最後一塊浮木。
破碎的嗚咽堵在喉間,引得單薄的肩胛如風中殘蝶般戰栗,整個人蜷成一張繃緊的弓弦,隨時會在悲傷的重壓下崩裂成齏粉。
這具裹在素衣裡的身軀,此刻輕得像片枯葉,又脆如薄瓷,連呼吸都帶著琉璃製品即將碎裂的顫音。
石階上苔痕斑駁,鳳洛靈繡鞋踏過的青磚滲出細密水痕,不知是夜露還是淚滴,隻將裙裾染作煙雨江南的淡墨山水。
而臧戰僵立如寒梅凝霜,脊背繃成一張滿月的勁弩,周身縈繞著北境冰川般凜冽的寒氣,連正午驕陽投在他身上的金箔都結成了冷硬的冰殼。
身上那件女子衣袍鮮豔得刺目,宛若毒花汁液浸染的霓裳,金絲銀線繡成的祥雲暗紋,在熾烈陽光下扭曲成鎖鏈圖騰,每道褶皺都泛著灼人的熱浪,卻在他周身三尺凝成寒霧。
袍袖被熱風卷得獵獵翻飛,衣料摩擦聲如刀鋒擦過玄鐵,割裂著凝固的空氣。
他麵如玄鐵澆鑄,刀刻般的顴骨在烈日下泛著冷光,眉骨投下的陰影如同未乾的墨痕,將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襯得愈發陰鷙。
唇線緊抿如劍,將滿腔嫌惡碾成薄刃,連吐息都帶著淬毒的味道。
當目光掠過鳳洛靈顫抖的肩頭時,眼底寒潭驟然翻湧,浮起碎冰相擊的泠泠聲響——那不是憐憫,而是剜心剔骨的厭棄,是恨不能將其挫骨揚灰的憎惡。
這抹纖弱身影,是他命盤中必須剜去的毒瘡,是玷汙他靈魂的汙血。
“臧戰,你在看著我,卻也沒有在看著我。”
鳳洛靈的瞳仁如釘入岩壁的楔子,死死釘在臧戰棱角分明的麵龐上。
那雙總含春水的杏眼裡,此刻翻湧著被揉碎的星子,是積了十八層地獄寒霜的冤,是淬過三千丈黃泉苦水的恨。
臧戰卻將眼瞼壓成凜冽的刀鞘,瞳仁深處翻湧著萬年不化的玄冰,那目光冷硬如淬過冰的利刃,將兩人之間最後一縷溫存斬得支離破碎。
當這刀鋒般的視線刺入她心口的刹那,鳳洛靈感覺周身血脈都凝成了冰棱,方才還在胸腔裡顫動的螢火,霎時被利齒般的寒意嚼得連灰燼都不剩。
鋪天蓋地的絕望化作千萬根冰針,從每一道骨縫裡鑽出來,在五臟六腑間紮出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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