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翕動時像瀕死的蝶翼撲棱，褪成陶俑般的青灰色，仿佛被窯火抽走了最後一絲魂氣。
喉結在他嶙峋的脖頸間劇烈躍動，那瘋狂的節奏，如同地心深處突然迸裂的熔岩，帶著滾燙的威脅，隨時都會衝破單薄的皮肉，帶來一場不可預知的災難。
那凸起的骨節在妖冶的光芒下投出猙獰的影，宛如他胸腔裡沸騰的岩漿找到了出口。
所有未及出口的言語，所有哽在喉頭的血淚，都化作這具軀殼裡永不休止的震顫。
光影搖晃間，他整個人正在碎裂成沙，每一粒沙礫都裹著往事的鋒刃。
他喉結滾動著，像被卡在時光裂縫裡的風箱。
那些盤踞在胸腔深處的話語正在沸騰，是淬毒的箭矢要刺穿悔恨的繭，是燒紅的鐵烙要烙平命運的褶皺，卻統統卡在聲帶的褶皺裡，化作黏稠的瀝青堵住呼吸的通道。
喉間迸發的不是聲音，是靈魂在剝落鱗片。
“嚶嚶嚶……”
那嗚咽裹著青銅器皿的鏽腥，混著血痂剝落的鹹澀，在寂靜中炸開成帶刺的漣漪。
每個音節都像遠古岩畫上的詛咒符號，在空氣中凝成冰棱，又似地心噴湧的硫磺火，將他五臟六腑都灼出焦黑的孔洞。
他聽見自己的身體正在崩解，化作漫天帶血的雪霰，飄落在永夜與黎明的夾縫裡。
“嚶嚶嚶……”
那嗚咽在逼仄的廚房裡炸開，像被囚禁的雷暴在青銅鼎內瘋狂衝撞。
聲波所及，空氣驟然凝結成冰棱，將油煙機殘留的蔥香刺穿成冰晶，連磚石縫隙都滲出幽藍的寒霧。
這寒意不是冬雪，而是蘸了鹽水的銀針，順著毛孔紮進骨髓，在脊椎上鑿出細密的戰栗。
當第一聲嗚咽“嗖”地刺入耳膜，就像有人掄起燒紅的鐵簽，狠狠捅進太陽穴，緊接著在顱腔內瘋狂攪動那粘稠得像墨汁一樣的黑暗，疼得人腦袋都要炸開！
視野裡浮起萬千鏡麵，每片碎鏡都映著臧戰支離的魂魄。
他站在荒原儘頭，腳下是崩塌的城垣，磚石間浸著發黑的血痂，風穿過肋骨的縫隙發出哨音。
那雙枯井般的眼窩裡，正源源不斷湧出鹽的瀑布，在臉頰衝刷出兩道嶙峋的峽穀。
傾聽者聽見自己的骨髓在結冰，又聽見冰層下傳來遙遠的回聲。
那是千萬個臧戰在同時啜泣。
他們的淚彙成黑色的河，倒灌進每個人胸腔的裂縫。
喉結滾動如同拋擲骰子，命運在顱骨裡轟鳴作響。
廚房的光與火早已化作絞刑架，將所有希望絞成懸在半空的蛛絲，在嗚咽的風裡飄搖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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