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穩準狠,一下便將光膀子的男孩踢翻在地。
“哎呀,那牝豬的這招側踢果然是必殺絕技啊!”王右丞抱著小兔感慨道,“果然她上午對我動了殺心。”
原來他挨了劉大娘一腳,便記住了這奪命鴛鴦腿的招式要領。自己的發力時機、對方與自己的距離,擊打對方腹部肋下偏下的位置,都在回想間立即學了個皮毛。果然一招奏效,擊倒了對方。但他毫無內功根基,此時他的腿也麻木地動彈不得,隻能堪堪撐著身子。
反而那男孩爬起來連皮都沒蹭破,儼然滿血複活一般,鼓著掌又要撲向他。
“老牝豬害我不淺!”王右丞內心後悔死了。傷人一毫,自損一萬。
他放下小兔,道“今日我便以你們的勇士精神,與你拚鬥一番,看誰是真的勇士。不過先說好,可不準傷了它。”
王右丞擺好架勢,正在全身心等那裸體男孩衝過來,背後就被人踹了一腳。他一個踉蹌,周圍的遊民小孩立即全都湧了過來,把他打倒在地。一群人對王右丞拳腳相加,跺腿、踢臉,踹肚子
王右丞眼裡、耳朵裡、嘴裡全是血,腿早就被打的沒了知覺。
有個遊民小女孩在旁邊嘰裡呱啦地著急亂叫,試圖去拉裸體小男孩,卻被一把推回去。她再想去救王右丞,被那男孩撐住臉扇了幾個耳光,隻好呆若木雞地看著同伴行凶。
“媽的!這就是你們口中的勇士精神?!”王右丞右手摸向懷裡的短刀,立即要把這幾個騷蠻子全都宰了。
突然又一小支騎兵緩緩而來,在街口停下。為首的頭戴鐵盔、腰橫長刀,一對眸子在鐵盔裡宛如兩隻鬼火,冷冷地注視著巷子裡的小孩。
那遊民小孩立即停了手。
騎兵裡無一人說話,安靜的可拍。威嚴陰森的軍官,沒有下馬,又帶著部下緩緩地走了。
裸體小男孩渾身是汗,嘰裡呱啦地拾起衣服,與同伴歡笑地走了。
王右丞腦袋裡全是剛才那騎兵頭子冷峻的樣子,他滿臉是血的坐了起來。
此時一雙小手捧著小兔放到他懷裡。剛才拉架的小女孩,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臉,用十分生硬的漢語說“我真對的不起你,不是我說了一句小兔真可愛,哥哥便不會為了奪兔打你了。”
她的臉也被她裸體兄長打腫了,此刻臉上掛著淚,一臉歉意。
“我要趕緊走了,不然沒法出城了。這個留給你看傷。”小女孩摘下手上一隻粗大的金鐲子掛到了小兔的耳朵上。遠處早有遊民小孩在嘰裡呱啦地呼喚她,她應了一句,忍不住又看了王右丞一眼,轉身才要走。
忽然王右丞拉住了她的裙子,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笑說“你倒是好心?”
“本是我的不對。你明天再來看你。”
王右丞擦了擦臉上的血,望著陰森森的天說“妖雪要來了。明天,明天,嗬嗬嗬。”
小女孩不知道他在說啥,突然跪下來,抱住了王右丞。
這下王右丞傻了。
女孩身上的腥膻味仿佛是古今前所未有的香氣,他舉臉望著那女孩,剛想問“你要乾嘛?”
那女孩一張小嘴立即親在了他臉上。
王右丞腦袋裡所有的靈魂都被抽空了。
遠處遊民小孩又在催促,女孩放開臉上失去初吻的王右丞跑開了。
王右丞想拽住小女孩,但喉嚨裡隻能呃、呃、呃發聲。
良久他抱起小兔,從小兔耳朵上摘下那沉甸甸的金鐲子,舉到眼前看著。
“小兔啊小兔,你可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這群騷蠻子這麼有錢,鎮遠城裡的官軍又在悄悄集結。屠刀多半舉在他們的頭上了。我要不要去救她呢?可我啥時候有這樣好心過?”他勉強站起來,亦步亦趨的朝著城門挪去。
他受傷很重,以往短短的路,此刻如此漫長。走過了兩個街口,王右丞隻能勉強扶著牆一步步地往前挪動了。
“小兔啊小兔,我若此刻暈倒了,你能否替我去呢。”他咳著血問。
“你若再去,不隻是昏倒而已了。你大約先是中了一腳奪命鴛鴦腿,本該早死了。現在又被幾人暴打,再不被治療,再有一炷香地這樣亂動,必定暴死街頭。”一個男聲在耳邊響起。
王右丞不敢相信地看著小兔,連忙把它翻過來,“你明明是個母兔,怎麼開口是個男人。”
“你已然神誌不清了。”一個灰布短衫的男孩從身後的陰影裡像鬼一樣冒了出來。王右丞嚇了一跳,不知道他要乾嘛,怎麼對自己這麼了解
男孩伸手舉著兩樣東西,一包藥、一疊銀票。
“這藥可以救你的命,這疊銀票足夠你在大陸上娶你所謂的名門閨秀,娶幾個都夠了。你拿去吧。”
王右丞看他比自己還小一二歲,圓圓的眼、圓圓的腦袋、圓圓的嘴。不知道他什麼來頭。
“無功不受祿,你觀察我這麼久,這會子才出來救我。你要換我做什麼?”王右丞略一沉吟,笑了,“我還有什麼,你要我懷裡的短刀罷?”
男孩臉紅了,還有些激動,點了點頭。
“這藥能讓我立即好了去救人麼?”
“當然不行,你少數要安靜地躺一晚。”
王右丞很是失望,此刻雪已經飄了下來,紛紛擾擾地弄得他心神不寧。
“妖雪來了,城門馬上關了。”男孩說,“你現在去,就是身體無傷也做不了什麼。”
王右丞不料他這麼說,“你知道?”
男孩不屑地道“我自然知道你想去乾嗎。今夜城外的遊民便要被燕軍全殺了,你這是要去救那個姑娘。”
“你能替我去麼?短刀可以無償送你。”
男孩眼睛裡露出一絲快樂的光,但他旋即低下了頭,十分為難地講“我是可可以做到。但是我不能,婆婆會生氣的。我不能乾涉人間大陸的紛爭。”
王右丞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儼然這個男孩很有些本事。當下臉上露出一絲堅毅,說“你知道這是個寶刀,能換你手裡東西的無數倍吧。這點東西就想從我這裡撿漏,有這麼簡單?”
男孩被人看透了心思,很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自然知道,不過我隻有這麼多銀票。平時我也用不到這勞什子,早知道平時多攢些。還有,還有”,他似乎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的藥可以救你一命,這總是無價的吧。其實我大可等你死了,我去撿你的刀,但我又不能這樣做,婆婆也會罵我的。”
王右丞不知道他嘴裡的婆婆是誰,當下臉上一橫,說“那女孩死了,我活著也沒意思,你要這短刀等我死了吧。你來撿走,看你婆婆不轟你出家門!”
小男孩渾身一顫,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啥。
王右丞突然摟住他,低聲說“好哥哥,你隻悄悄地救一個人。我也不強求你帶她回來,她隻要不死即可。你想想那麼大一場災禍,有個娃娃幸免於難,這不是常有的嘛。你婆婆壓根不會知道。比如小弟我,就是在亂葬坑裡被我李大叔抱回來的,還有周大麻子,還有小癩蛤蟆。”
小男孩雙眼冒光地說“其實我也是這樣被我婆婆帶到北極的。”
“北極?啥子北極?”王右丞問。北極二字他怎麼聽著這麼熟悉,而且就是他最近才看到的。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小男孩忙說,沒什麼,沒什麼。
王右丞掏出寶刀在小男孩眼前晃悠,“你若點頭,現在就可以把刀拿走哦。”說完他哇地吐了一口血,他的生命果然要走到頭了。
小男孩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抱著寶刀道“一言為定!”說罷把藥和銀票塞給了王右丞,一個晃身,沒了蹤跡。
“乖乖,他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王右丞坐在地上。
此刻街上,路政的老頭在淋淋的妖雪裡,捏著嗓子高喊“時辰已到,城門已關!時辰已到,城門已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