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見尤二姐兒的麵上似有鬆動之色,表示拒絕的意思也沒有之前那般強烈,心中便明白自己這個女兒還是在意她這個孩子的,便信誓旦旦地發誓。
“我在這和你起誓,要是我此刻有半分虛言,就叫我以後臉上生瘡!”
尤老娘最在乎自己的容貌和身材,現在她用毀容來發誓,已經算是極為狠毒的誓言了,尤二姐兒想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
三人這才姍姍來遲,尤二姐兒剛想按照尤老娘的囑托來說,便被尤三姐兒搶去了話頭。
在尤三姐兒向尤氏說完想要去寧國府暫住的想法後,尤老娘的臉色瞬間變了,她一臉驚愕地看向了尤三姐兒。
尤三姐兒見尤氏楞在原處,便笑道。
“大姐姐,我也知道,我們也是我們沒法子了,我們幾個女流之輩實在是抵不住張華再去我們那裡鬨,所以才求著大姐姐,再多幫我們一些。”
尤三姐兒的話說出口,尤氏尚且還未曾反應過來,坐在眾人身後的薛寶釵突然抬起了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尤家母女,不知道在想什麼。
邢氏就坐在尤氏身邊,她看著尤氏呆愣的樣子,動手輕輕地推了她一把,在尤氏回過神來,看向她的時候,衝著尤三姐兒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去回答尤三姐兒的話。
薛寶釵莫不做聲地拉了拉薛王氏的衣角,薛王氏回頭,看向了自己的女兒,她的眼中滿是關心,低聲問道。
“寶釵,你可是哪裡不舒服了,要是撐不住,你就和娘說,我讓鶯兒扶你先走,本來這件事與你一個姑娘家也沒有什麼關係,你回去也沒什麼,娘一個人就能處理好。”
薛寶釵搖了搖頭,小聲回答道。
“我沒事,媽不用擔心,媽還是看看接下來尤家要說什麼吧。”
薛寶釵沒有選擇在這個時候和薛王氏說實話,薛王氏自然也看得出來,薛王氏便將薛寶釵的舉動記在心裡,想著等一會兒,她們告辭出了榮國府之後,再好好問問薛寶釵。
尤氏在邢氏的提醒下,回頭看見了尤三姐兒一臉真誠的表情,她又是一愣,她與邢氏坐在靠前的位置,自然在看向尤三姐兒的時候,便看見了薛家母女之間的動作,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臉上和掛上了一絲笑意。
“其實,三妹妹你不提,我也是要和你說的,你們現在住的宅子是不適合了,我手裡還有幾處齊整的房舍,妹妹和母親要是不嫌棄,就儘管搬過來住。”
“大太太,其實我們”
“其實我們也不好意思占大姐姐的便宜的,咱們到大姐姐家裡住是暫時借住,等事情平息了,也還是要搬回去的”
尤三姐兒甜甜地笑著,直接就替尤老娘做了主,再次將尤老娘的話給堵了回去,尤老娘被自家小女兒的話給噎得直瞪眼,奈何結果已定,她再出口反對,便是下了自家的麵子,隻得作罷。
“既然人都來了,那老太太,我就帶著我娘家人回去了,叨擾了府上一日,真是不該。”
尤家方才的識趣讓她的心情很不錯,至少沒有讓她主動開口提出,她昨夜與邢氏說不管尤家母女的話,今日醒來之後,便覺出不妥。
想到到底多年的姐妹情分,還有若是她袖手旁觀,必定會惹人非議,說她涼薄,進而連累到賈蓉和秦可卿。
所以,無論如何,尤家母女三人她現在還甩不掉,隻能善待。
“這樣也好,你回去之後也該小心些,下次出門,多帶點人出去,彆隻帶著兩個丫鬟走。”
說著史溁看向薛王氏,“薛家太太,聽說了寶釵身上有傷,我特意命藥房找了許多治傷的藥來,一會子讓人給你們送去,這裡麵有兩瓶子藥丸,專門治跌打損傷的,效果奇佳,回去之後一定要給寶釵用上。”
薛王氏急忙賠笑道“這怎麼好意思呢,還勞老太太費了這麼些心思,寶釵就是抻了一下,不妨事的。”
史溁笑道“傷筋動骨的,怎麼就不是大事了,如今年紀輕,扭了磕了都不當回事,這個時候不注意,等上了年紀,這年輕時候落下來的毛病呀,就都找上來了,可不能不好好將養。
聽我的,這些日子就讓寶釵好好養著,天氣還未暖,出來讓身子骨進了寒氣,反倒更不易好了。”
王熙鳳在史溁身邊,一直沒有出聲,現下接了話,笑道。
“小姑母,如何這般客氣,這些藥用的藥材雖然名貴,但是如咱們這等人家也是不算什麼的,那些個藥材放在庫房裡頭,想要什麼丹藥配不得。”
王熙鳳今日穿的府裡堂皇,頭上那金釵更是閃耀著光芒,晃得同樣是一頭金飾的薛王氏黯然失色。
“鳳丫頭,說的是,薛家太太就彆推辭了,給孩子養傷要緊。”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寶釵,快謝謝老太太。”
薛寶釵聞言就要起身,史溁急忙叫住了她,“好孩子,你就好好坐著,彆亂動,咱們不講那些虛禮,我本來是想著你好,若是因為我,再錯著了,倒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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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傾,“多謝老太太。”
給薛家送藥此舉不是平白無故地就爛好心的,蓋因昨日,她做的那些舉動,實在是在尤家麵前,沒有給薛家留什麼麵子。
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那今日對薛家就不應該是昨日那般態度了,雪鶉在昨夜是先回了她之後,再去回的王熙鳳,她自然知道兩家人的心思。
加之,後來,尤家母女在房內又說了許久的話,雪鶉雖未完全聽到到底是聽到了一部分,也聽到了尤老娘想要留下來的話。
心中便防著這一遭,尤家人來的晚了,麵色又有異,史溁便猜到了定然是尤家的三個人肯定是在今早又發生了爭執,而且很大的可能就是,昨日打消念頭的尤老娘可能又想留下了。
畢竟,尤二姐兒是拒絕了的,她們彆扭的也應該就是這件事無疑了,這樣一來,給薛家準備的藥便是一定要拿出來的,好壓一壓尤家的氣勢,彆讓尤老娘太過得意。
她一力促成尤二姐兒和薛蟠的婚事,一方麵是心疼尤二姐兒這個人,不想看見她,再次成為了人家養在外麵的外室,最後落到傷了自身性命的地步,一方麵她也有她的私心。
尤二姐兒若是嫁了人,那便是徹底落了地,與賈璉便不會再有什麼瓜葛了。
原本賈璉與王熙鳳之間的情分變淡,固然有多姑娘、鮑二家的那些做底,而真正徹底破裂,確是在賈璉遇到了尤二姐兒之後。
強勢的王熙鳳讓賈璉感到窒息,連自家族人想要求個差事,自己給王熙鳳說話都不好使,一句“叔叔不能,嬸嬸才行”,更讓賈璉覺得心中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