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才子寫詞譜曲,有著觸景生情倚馬可待的本事。這正是李師師崇拜他的最重要原因。藏在床下,萬分緊張惶恐之際,居然也能激發出詩興靈感,並且立即就能揮毫成詩,這更令李師師無限崇拜。因此,對這首《少年遊》,師師格外喜愛特彆珍視,唱得就特彆用心特彆帶勁,也特彆動聽。
自從徽宗臨幸師師的消息公開之後,不但師師所在的小樓,門窗、欄杆、門把手,全用黃絹包裹了起來,而且李師師也不再接待其他的客人。當然,無數迷戀師師的男人們,知道師師已是皇上的女人,也隻能望師興歎乾著急了。而周邦彥能有再見師師的機會,也完全是師師網開一麵讓他暗渡陳倉才能得逞,況且得逞的後果也難以預料。平時,徽宗不來、周邦彥不敢來時,師師就隻能獨守空房,彈琴唱曲打發時光。
就在周邦彥床下偷聽皇上好事而成就名曲《少年遊》的隔天上午,師師一個人興致正濃地站在後窗前唱著《少年遊》,徽宗悄無聲息地鑽出了地道。為了給師師驚喜,他故意不出動靜。一出地道口就聽到了師師那悠揚清亮的歌聲,然後又躡手躡腳地快速閃進房門,從後麵靠近師師。恰巧此時師師唱完一遍,一回頭,兩人的鼻子差點蹭到一塊兒。
“媽呀!”師師驚叫道。回身一看,是皇上!便渾身酥軟,貼在了徽宗胸前。
這是他們常玩的遊戲。徽宗輕輕攏著她那柔順光亮的頭發,笑問道:“剛才唱得那麼好聽,又學什麼新曲了吧?”
不知是一時高興,還是忘乎所以,又或者是根本就沒多想,總之,師師脫口而出,道:“嗯,學了,《少年遊》”。
《少年遊》?這是何等神聖的作品?要知道,徽宗對古今詩詞,近乎癡迷,因而從《詩經》《離騷》到當代蘇東坡,甚至李清照的詩詞,那是張口即來,再熟悉不過。可就是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有《少年遊》這首詞。於是就問:“是誰的大作,令朕的師師這麼喜歡,唱得這麼動聽?再唱給朕聽聽?”
於是,師師就在徽宗懷裡唱了一遍。徽宗聽這歌詞寫得情景真切,描繪的全是前天晚上二人的情事,便誇道:“呀,朕的師師不得了啦!不但能寫詞,還能獨自譜曲了!厲害,太厲害了!”
“哪裡,奴家哪有這能耐?是人家周......”
李師師先是唱得順暢,見到徽宗後又高興得上頭,再被徽宗一誇,竟然忘乎所以,差點就把周邦彥三字說了出來,幸好這個“周”字剛出口,腦門猛然金光一閃,“邦彥”二字又吞了回去。霎時,師師滿臉通紅,眼神躲閃著徽宗直射過來的目光。
本來,徽宗對師師所唱歌詞絲毫沒有懷疑,一是師師的詩詞功底不薄,二是師師經常跟一代傑出女詩人李清照交往,受李清照影響,有時也能隨曲填詞,雖然水平不是多高,但在靈感爆發時作出《少年遊》這樣的詞,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他們二人在床上的情事,沒有第三人所知,師師總不能為了得到好詞,向彆人繪聲繪色地述說吧?
可當“周”字從師師口中蹦出後師師的眼神和臉色,徽宗霎時便明白了。但帝王就是帝王,他表現的異常平靜淡然,依然笑著,和藹親切地說道:“哦,周邦彥又來過?”
徽宗初步斷定,是李師師向周邦彥講述了他們的情事後,周邦彥作出了這首讓她無比喜歡的詞作,又為她譜了曲,因此她將其視若珍寶時時吟唱。可又一想,不對。師師怎麼可能向鐘情的男人述說跟彆一個男人的情事?除非她是傻子。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晚周邦彥也在房內。瞬間,徽宗腦際閃現出當晚師師的一些表現和反應,特彆是她幾次提醒自己回去陪皇後,當時隻覺得她是體貼自己,可現在看來,她是要儘快趕走自己啊;還有,那晚他端著橙子剛剛進門時,師師那種局促不安和慌慌張張的神色,就更加證明了自己的判斷。
既然自己說漏了嘴,麵對徽宗的詢問,鎮靜下來的李師師知道,若不說實話,那就是欺君,而欺君可是死罪。再說,李師師本就是心胸坦蕩為人實誠,並且勇於擔當的女人,因此,乾脆就坦然地說:“哦,是,來過。是奴家讓他來的。”
麵對師師的坦然相告,徽宗不但不生她的氣,反而覺得她真誠坦蕩敢做敢為,又對她多了一份喜愛。他從懂事起,接觸到的女人,對他無不是百依百順,就連曾經無比喜歡的沈婉,也是如此。而師師卻迥然有彆於所有其她女人,著實令他愈加喜歡。但對周邦彥,卻恨恨地想:你周邦彥作為朝廷官員,明知李師師是我的外寵,是我的女人,竟然還敢再來,並且把我的秘事寫成詞還譜上曲,讓我的女人時時吟唱。這已經大大超出了一般男人之間爭風吃醋、搶奪女人的範圍,其性質比太歲頭上動土還要嚴重得多。就算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至敢於挑戰朕的威嚴吧?你不知道動朕的女人,會是什麼後果?不行,必須嚴懲!倘若不嚴加懲處,必定會使李師師重新大開門戶,那還了得?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心裡想清楚了,就安慰師師說:“朕的師師有才有藝有但有識還有擔當,朕喜歡。”
話雖這麼說,可畢竟兩人都各懷心事,難以像以前那樣談笑風生歡娛無比,隻是應付式的做過那事,徽宗便匆匆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