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在微信上問,大姐姐並沒有告訴他具體時間,顯然是有些生氣了。
“嘖嘖。”溫軟的桃花眼略帶嘲諷地上下打量著他,“看我們唐總這幅春風得意的模樣,看來周末的羊城之旅,收獲不小啊!”
唐宋尷尬的笑了笑,“還好吧。”
“嗬嗬,我可就慘咯,”溫軟故作委屈地歎了口氣,“辛辛苦苦幫著某人去深城‘安撫’他那冰清玉潔的白月光,還要被人家明裡暗裡地‘敲打’試探,搞得我像是上門挑釁、結果被正宮娘娘輕鬆拿捏的小情人一樣。”
“對不起,軟軟,辛苦你了。”
“對不起什麼?”溫軟故作驚訝地眨了眨眼,“我們唐總日理萬機、心懷天下,偶爾在工作的間隙,‘體察’一下不同地域的‘人文風情’,為當地的GDP和情感消費做點貢獻,這可是大好事呀。我怎麼會怪你呢?我為你驕傲還來不及呢。”
“呃…”唐宋被大姐姐這番夾槍帶棒的嘲諷搞得一臉心虛。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心裡還藏著張妍的事,這要是再說出來……
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看到唐宋這副理虧的模樣,溫軟臉上的嘲諷散去,轉而化為一絲得意的輕笑。
她慵懶地向後靠在沙發上,身體儘情舒展開來,驚心動魄的曲線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像一座連綿起伏、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脈。
她伸出一隻光潔的腳丫,腳尖輕輕地點了點他的小腹,聲音突然變得高冷起來。
帶著幾分命令的口吻道:“唐總口才不是很好嘛?這時候怎麼開始裝啞巴了?”
緊接著,她緩緩張開那雙豐腴健美的大長腿,朝他挑釁地揚了揚眉毛。
唐宋的喉嚨動了動,看著眼前這個媚骨天成的大姐姐,理智瞬間被欲望的洪流衝垮。
直接撲了上去。
他決定,還是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睡服”大姐姐。
“哎呀!乾什麼!滾開!”
“你這個…登徒子…唔——”
溫軟本還想玩點情趣十足的角色扮演,可很快就發現,今晚的唐宋有些不對勁。
簡直像是開了大的典韋一樣。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得更大了些,“劈裡啪啦”地敲打著玻璃窗。
溫軟的眼睛越睜越大,目光漸漸失神。
嘴裡溢出不成調的、破碎的胡言亂語。
迷亂之中,她仿佛聽到唐宋壓抑而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乎是要讓她幫什麼忙,還提到了星雲國際集團羊城分公司,要給她介紹一個什麼人才。
但她根本聽不清,也無法思考,隻能下意識地“嗯嗯啊啊”地回應著。
……
2023年11月6日,周一,陰。
清晨,天還未亮。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隻剩下玻璃上凝結的薄薄水汽。
張妍從床上坐起身,抱著膝蓋,靜靜地發著呆。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從墨藍變為灰白。
“噔噔噔——”
微信語音通話提示音突兀地響起。
她的身子猛地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地抓起枕邊的手機。
【張璐】
她輕輕鬆了口氣,又莫名地感到失落,接通語音。
“喂,璐璐。”
“Hello,張妍,這個周末開心吧?我可是很識趣地,一直都沒敢打擾你哦。”璐璐的聲音裡帶著調侃。
張妍咬了咬嘴唇,隻是小聲地“嗯”了一聲。
“我今天上午要去星雲國際那邊參加二麵,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完事。”璐璐繼續說道,聲音裡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和緊張,“對了,上次出差的那個稿子,我已經整理好放到共享雲盤裡了。你要是早上有空的話,可以順便一起交給白胖子。”
張妍怔了怔,聲音乾澀的說道:“我…璐璐…我今天早上也要請假。”
“啊?你已經請了嗎?”
“沒,還沒有。”
“我是昨天直接請的扣薪病假,那死胖子才不情不願地通過的。現在你突然又請假,他估計不會批的,肯定又會想方設法地刁難你。”
張妍抿了抿嘴唇,“沒關係。”
“那你這樣…張妍,最好還是騎驢找馬,起碼這個月待到15號,把社保交了再走,對吧?彆太衝動。”
“我確實有很急的事。”
“什麼事啊?”
張妍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我媽媽她生病了,我、我要陪她去醫院做檢查。”
“啊?!阿姨生病了?什麼病?嚴重嗎?”璐璐的聲音,瞬間就變得焦急起來。
“我還不知道。”
聽著她那明顯帶著顫抖的語氣,電話那頭的璐璐,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果斷道:“那就直接請假,這是天大的事!彆管他批不批!大不了這份破工作,咱們不要了!”
“嗯。”
“那就不打擾你了,咱們保持聯係啊,需要的話,我這邊麵試完直接去找你。”
掛斷電話。
張妍看了看時間,打開釘釘,麵無表情地提交了休假申請。
然後,開始麻木地收拾起來。
洗漱、換衣服,她甚至沒有吃飯,隻是機械地給橘子喂了貓糧和水。
拿起那個半舊的雙肩包時,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床頭櫃上,那個精致的首飾盒上。
腳步聲在破舊的樓道裡空洞地回響。
下了樓。
她抬頭看了看陰暗的天色,沒有片刻停留,大步向前。
微風吹起她鎖骨處的發絲,將她整個人勾勒成一道在灰色背景裡,單薄而孤單的剪影。
…
育才中學東校區,初中部。
張妍將身份證遞進門衛室的小窗,在來訪登記本上寫下自己的信息和被訪人陳雙雙的名字。
順利的走了進去。
她曾來過這裡幾次,當時賺了些錢,想改善一下和這位“妹妹”的關係,給她買些禮物。
校園裡很安靜,隻有朗朗的讀書聲從一扇扇窗戶裡飄出。
穿過綠樹成蔭的過道,找到初二教學樓,來到妹妹所在的班級門口。
安靜地站在樓道的陰影裡等待。
不知多久,刺耳的下課鈴聲終於響起。
教室的門被拉開,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湧了出來。
張妍的目光在喧鬨的人群中快速搜索,很快便看到了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陳雙雙比上次見麵時又長高了一些,紮著簡單的馬尾,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
她沒有和同學嬉笑打鬨,隻是一個人抱著書包,默默地向外走。
目光在空氣中交彙。
陳雙雙的腳步頓了一下,快步走到張妍麵前,嘴唇緊緊地閉著,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眼圈漸漸開始泛紅。
“走吧,去請假。”
張妍和她來到班主任的辦公室,說明情況後,用自己的身份證作為擔保,順利地為陳雙雙請了假。
整個過程,陳雙雙都異常地沉默。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校門,一路無言。
直到站在路邊等車時,張妍才終於開口,“在哪個醫院?”
“藥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掛的哪個科室?”
陳雙雙的肩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聲音帶著哭腔,從齒縫裡擠出三個字,“腫瘤科。”
張妍瞬間手腳冰涼,“腫瘤科?腫瘤?”
“嗯。”陳雙雙點點頭,哽咽著道:“昨天陳瑤回來了,她說,她今天也要陪著,一起去醫院。她肯定…她肯定是不想讓媽媽治了!所以我才給你打的電話。”
陳瑤,就是她那個剛大學畢業的、同父異母的姐姐。
這個重組家庭裡的矛盾,張妍也大概知道一些。
因為年齡的差距,加上不是一個母親所生,那兩個哥哥姐姐對陳雙雙母女,始終充滿了戒備。
尤其是她母親經常要給她寄生活費和撫養費,甚至還曾偷偷地給已經成年的她,寄過好幾次比較大額的錢。
這件事被對方抓到過。
有一次陳瑤還特意打過電話來,罵了她一頓。
張妍看著眼前驚惶失措的陳雙雙,作為姐姐的責任感,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慌亂與恐懼。
她咬了咬牙,聲音堅定地說:“沒事的。腫瘤也是有良性的。我們先過去看看,情況不一定有那麼糟。”
陳雙雙看著她,默默地低下頭,跟著她上了出租車。
她是個敏感、聰明的女孩,家庭的複雜,讓她比同齡人要早熟得多。
她知道,哥哥陳炳文快結婚了,家裡的經濟本就十分緊張。
如果哥哥的未婚妻知道了這件事,婚事也絕對會立刻告吹。
母親的這場重病,對於他們家庭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父親為了自己兒子的大事,肯定會退縮。
那兩個沒有血緣的兄姐,肯定巴不得立刻和她媽媽“切割”關係。
她不想沒有媽媽。
可她隻是一個15歲的中學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也沒人把她當回事。
在這一刻,她唯一能想到的、依靠的,就是這個一直排斥,卻又流著相同血液的“姐姐”。
出租車在擁堵的城市裡走走停停。
十多分鐘後,終於抵達了醫院的大門外。
兩人快步地,走入門診大樓。
周一的醫院裡人山人海,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和人群的嘈雜聲。
張妍的手腳冰涼,嘴唇乾澀。
她緊緊拉著陳雙雙的手,在導醫台谘詢後,乘坐電梯朝著腫瘤科的位置走去。
兩人從腫瘤內科開始,一間一間地尋找。
很快,陳雙雙就用力地拉了拉她的胳膊,聲音急促地說道:“在那邊!”
張妍循聲望去,就看到在二科室角落的排椅上,母親單薄瘦弱的身體正癱坐在那裡,不時壓抑地劇烈咳嗽幾聲。
陳叔叔坐在她旁邊,垂著頭,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可怕。
打扮時髦的陳瑤就站在他們麵前,手裡拿著幾張檢查單和CT片,正大聲說著什麼。
張妍穿過擁擠的人流,艱難地朝裡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陳瑤冰冷而又刻薄的聲音,漸漸鑽進了她的耳朵裡。
“…醫生說得很清楚了,你這個情況,如果要用最好的CART細胞療法,需要一百三十萬,不一定能完全好,後續還不知道要花多少。”
“就算退一步,用口服的免疫調節劑加上單抗治療,一年下來也要十幾二十萬!”
“我哥馬上就要結婚了!女方那邊彩禮嫁妝都談好了,就等著辦酒席。”
“要是人家知道我們家攤上這麼個要命的事,這婚還能結嗎?房子到時候算誰的?什麼都白扯了!”
“這可是…癌、症!是淋巴癌!”
“癌症”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將張妍最後一絲僥幸徹底擊碎。
她的腦子“嗡”的一聲巨響,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當場摔倒。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被病痛折磨得異常虛弱的母親。
理智在這一刻崩塌。
“媽——”
她猛地衝了過去,撞開陳瑤,緊緊抱住了自己母親瘦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