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不止遲!
“付止桉,老劉叫你呢。”
王霄側著腦袋小聲嘟囔,見後座的人沒什麼反應,用背向後撞了兩下。
垂著腦袋的男生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的低聲開口“什麼。”
站在講台的男人臉色從紅到黑,嘴角猛然抽動了兩下,把幾句臟話生生給咽了下去。他狠狠剜了付止桉一眼,轉過身繼續寫板書,粉筆與黑板摩擦間發出刺耳的響聲。身後的男生見沒什麼事兒,重新低下頭,擺弄掛在手指上的戒圈。
直到下課鈴響起,王霄轉過身,見付止桉趴在桌上,輕聲歎了口氣。他坐在付止桉前座有整整一年,看著付止桉的話越來越少,每天除了學習,就是趴在座位上發呆。王霄試圖找林川和胡玉山一起開導付止桉,但他話剛起了個頭,就被胡玉山一票否決。
“你有空管付止桉還不如先管管你自己。”胡玉山拿出手機,調到短信頁麵之後扔到王霄麵前,“這次月考,付止桉又他媽是全校第一。”
“除了瘦了點兒,人家成績可一點兒都沒落下。”林川放下筆頻頻點頭,愁眉苦臉的咂了咂嘴,才慢慢說“而且還他媽長個了。”
高三的學習壓力像是把整個世界折疊又壓縮,大家全都埋在厚厚的卷子裡,偶爾抬起頭也是雙目無神,日漸消瘦,就連王霄也整個瘦了一圈。付止桉為了和遲喻的時差保持一致,熬夜熬的不像人樣,眼眶凹陷,下頜線條愈發明顯。有時王霄想去付止桉題,他偶爾瞥來一眼,冷淡的目光讓人心驚。
但王霄擅長熱臉貼付止桉的冷屁股,他把手肘架在桌子上,雙手捧著臉。看見戴在付止桉無名指上大了一圈的戒指,說“大了點兒啊。”
過了好一會兒,王霄以為付止桉不會接他的話,剛打算轉身,就聽見男生有些沙啞的聲音。
“他昨天也沒有接我的視頻電話。”
身子轉過一半,王霄又回過身,接著付止桉的話說“可能是有事兒吧。”
“前天的也沒接。”王霄看著付止桉抬起頭,漂亮的眼睛沒有什麼神采,長而直的睫毛耷拉著。他嘴角抿成線,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看,仿佛希望從他這兒得到答案。王霄不知道怎麼回答,嘴張開了好幾次也沒說出點兒什麼,付止桉垂眼,重新把頭埋進臂彎。
晚自習下課鈴剛響,付止桉拿著一遝卷子站在講台邊上,對上林靜的目光,他淡淡開口“寫完了,能先回家嗎。”林靜粗略的翻了翻桌上的卷子,點了點頭說可以。
付止桉急著回家是有事要做,他要看看遲喻今天會不會接他的視頻。
半個小時之後,付止桉和陳儀芳坐在餐桌旁,女人喋喋不休的嘮叨著付建國的言而無信,答應了晚上回家吃飯卻又不回來。付止桉垂頭看著撥通的視頻電話被掛斷,幾秒鐘之後,打來了一通語音通話。付止桉下意識的站起身往房間裡走,走出去兩步才回過頭,輕聲說吃飽了。
付止桉關上門,順著門邊坐在地上,接通了語音。
“你昨天沒有接視頻。”付止桉冷不丁開口,對麵的人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悶著嗓子解釋道“昨天在外麵,沒有網。”
“前天的也沒有接。”
這次對麵人接得很快,“和朋友在玩,可能沒有聽見。”隔著聽筒,付止桉都能想象到遲喻的表情,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一定透著不耐煩。地板的瓷磚好像越坐越涼,付止桉手指撐著地,說“在國外交朋友速度挺快。”
沒等遲喻回答,付止桉掛斷了語音,重新打過去了個視頻電話。提示音響了好久遲喻也沒接,付止桉掛斷之後在輸入框裡回複接視頻。屏幕亮光映在男生的半邊臉上,他平靜的等著遲喻接聽,眨眼的頻率變得很慢。這次沒讓他等太久,付止桉看著鏡頭顛倒來顛倒去,最後停在男生頭頂翹起的發梢上。
“臉呢。”
手機鏡頭又晃了兩下,遲喻頓了頓,說“你那邊黑乎乎的一片,還想看我臉。”
付止桉站起身,眼睛依舊盯著屏幕,伸出胳膊啪的打開了頭頂的燈。屏幕裡還是那撮翹起的發尾,付止桉眯了眯眼,又重新說了一遍“臉。”付止桉隻說了一個字,但卻帶出了不死不休的感覺,鏡頭又晃了兩下,像是經過生死抉擇後做出的決定。
雖然屏幕裡男生隻露出了一隻眼,但付止桉還是迅速捕捉到男生眉骨上的淡淡淤青。
付止桉的屋裡很亮,遲喻在瞧見付止桉蹙起的眉頭時馬上挪開鏡頭,輕咳了兩聲,“看完了吧。”
遲喻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少年,看著他垂著眼舔了舔嘴唇,再抬起頭時對著鏡頭嗯了一聲。遲喻鬆了口氣,他們兩個閒扯了些有的沒的,付止桉說他要寫作業了便掛斷了視頻。
遲喻把手機扔到一邊,赤著腳走到衛生間,看著鏡子裡自己烏黑的眼圈還有紅腫的嘴角咂了咂嘴。美國比遲喻想象中友好一些,他入學的第二周便加入到了學校的橄欖球隊,雖然作為替補已經做了好幾場的冷板凳,但來給他送水的女孩兒還是一個接著一個。
他英語不好,但好意和惡意還是能分得清,所以他剛去沒幾天,就在球場上跟個衝他豎中指的黑人哥們兒打了一架。從剛開始的1v1到後麵他單方麵被圍毆,最後以他眉骨骨折還有全校警告結束。遲喻沒打算把這事兒告訴付止桉,剛踏出國門就被揍,他覺得丟人。
遲喻打開房門,站在樓梯口朝下望了一眼,放在門口的兩雙男士拖鞋擺的整整齊齊,看來特維斯和李澈出門了。剛來的那一晚,特維斯坐在椅子上衝他笑,身上穿著的棉質睡衣上畫了一個黃色的小菠蘿。遲喻覺得眼熟,抬眼瞧了瞧在廚房倒果汁的李澈時,發覺他的睡衣領子上有個稍微大點的。
特維斯似乎沒組織好語言,好幾次開口也隻是閒聊家常,直到端著杯子的男人走到他身邊,自然的將手肘搭在他肩上,特維斯才露出了個輕鬆的笑容。站在一邊的男人顯得不太熱情,麵對特維斯的笑容,也隻是輕輕勾了勾唇角。
這模樣讓遲喻想到了付止桉。
特維斯用著蹩腳的中文,說“我們這邊都是男人,你住起來會很方便。”他有些躊躇,但還是說“一般是不會有女人的,如果你需要帶朋友來家裡的話,提前跟我說就可以……”
見遲喻沒什麼反應,特維斯接著道“李澈平時會做飯,有什麼你可以問他……”特維斯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被什麼卡住了喉嚨,最後像是求助一般望向身側站著的男人。
“不知道遲越狄是怎麼跟你們說的。”遲喻腦袋向後靠,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一下,“但我是同性戀。”
特維斯愣了一下,就連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李澈也挑了挑眉。遲喻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亮屏幕後朝兩人晃了晃,“這是我喜歡的人。”
屏幕上是兩個人的合影,特維斯一眼就看出那個站位靠前的男生是遲喻,而後麵那人的臉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得出乾淨的眉眼,還有利落的下頜。雙方互相交了底之後,特維斯顯得輕鬆很多,他一時間忘記了遲喻還在倒時差,硬拉著他去看掛在牆上的拍立得。
大多數時候,照片上的特維斯都是笑眯眯的,而一旁的李澈總是繃著臉。但李澈的手,卻總是攥著特維斯的衣角,像是緊抓住人生中僅有的救命稻草。看了好幾張,遲喻才看見了特維斯手臂內側的紋身,很簡單的兩個英文字母。
“這個。”遲喻打斷了特維斯的喋喋不休,他手指點著照片上男人的紋身,轉過頭,對上特維斯的目光。
“在哪裡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