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書吏!
天牢其實依舊是一座普通的牢房,隻不過裡麵關押的囚徒級彆比較高,多以政直犯、有全國性影響的重犯為主罷了。
京師裡麵普通的囚犯,關押在京兆尹府衙的牢房裡麵,天牢直屬尚書省轄下的刑部。
天下牢房都一個行情。
天牢裡麵除了“免打錢”不用交……不是高官就是死囚,高官誰知道他哪天又起複了,不能打。死囚是掰著指頭數日子的亡命徒,更不能打。
其它該出的“擇房費”、“生活費”、“通傳費”、“跑腿錢”,一個都不能少。
由於關押的囚徒非富即貴,獄卒們宰客宰的比普通牢獄還狠。
文呈等人進了天牢,除去身上穿的便服,換上囚徒專用服裝,將金餅金豆貼身放好。這才在獄卒的押解下,進入裡麵的牢房。
“文君,你的牢房是這間。”
獄曹滿臉帶笑地躬身對著文呈,指著院子裡一間小房子道“天字五號房,背風向陽,也是天牢裡麵頂好的牢房之一了。”
這裡麵自有一套運行規則。
小小功曹與中郎將、三司使、皇親國戚,在獄卒眼中都一樣全是來送錢的客戶。
誰的錢給的多,誰就是爺。
文呈對獄曹道“我不是要了四間天字號房麼?其餘三間呢?”
那獄曹輕笑道“文君放心,我已經安排妥當了。那三間房,就在文君左右,與文君那間房一模一樣。”
這服務,貼心的沒得說!
文呈手腕一翻,幾顆金豆悄無聲息地滑進獄曹的袍袖中。
皇埔嵩昂首挺胸,獨自往地牢裡麵行去。急得孫堅拉扯住皇埔嵩的袖口道“將軍怎地還往地牢裡去耶?”
皇埔嵩冷哼一聲“某家最是見不得這些魑魅魍魎,我還是去地牢裡麵,陪段將軍敘敘舊罷。”
鋼鐵直男啊!
正在此時,眾人旁邊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義真好不迂腐!放著亮亮堂堂的房間不住,偏生要跑到地牢裡麵去喂虱子?”
皇埔嵩扭頭一看,不由大喜過望,隨即對著那人恭恭敬敬地頷首躬身行禮,“一彆經年,段將軍可還安好?”
段熲哈哈大笑道“義真放心,某家還死不了!哈哈哈,老夫聽聞你領了左中郎將,就知道你過不了多久,便會進來與老夫作伴!哈哈哈,果不其然。”
皇埔嵩聞言,麵露苦笑,訕訕不敢言語。
孫堅一臉敬慕地對段熲一禮,開口道“段將軍威服四海,昔年段將軍威震羌人、氐胡之鼎鼎大名,天下婦孺皆如雷貫耳!小子孫堅,這廂有禮了。”
凶名遠播的殺神段熲,凝神盯著孫堅道“你我皆是武夫,休要學那些腐儒般口吐酸水。孫文台?老夫聽聞過你的戰績。不錯不錯,我大漢軍伍之中,後繼有人了,某家甚慰甚慰。”
言罷,段熲趨步上前,湊近文呈,一巴掌拍在文呈肩膀上,厲喝道“小子,怎地不殺光那些個投降的羌人?難不成你還打算挾羌人、板楯蠻,養寇自重?”
文呈被拍的一個趔趄,苦笑道“小子豈敢。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子隻是不忍心大開殺戮罷了。”
段熲冷冷地盯著文呈,渾身散發出一股股淩冽的殺氣,開口道“屁的個好生之德!你將安定郡兵扣作隸奴倒也罷了。那些羌人尚未開化,全是養不熟的狼子!依照老夫的脾氣,統統殺光!省的遺留禍患。”
文呈搖搖頭,“段將軍當年殺了數十萬羌人氐胡,如今彼等還不是依舊造反?莫要欺辱蠻夷過甚,隨後分而治之,以夷製夷,才是長治久安之道。慢慢將其融合進華夏民族,授以漢家文化,最終水乳交融,方是上策。”
見段熲臉色越來越陰沉,孫堅在一旁急的直拽文呈的袖子。
段熲聽到此處,已經是忍無可忍,舉手指著文呈的鼻子大罵道“一派胡言!我堂堂漢家兒郎,講究的是一個世代薪火相傳!豈能讓蠻夷亂我血統?庶子可惡!著實可惡!”
文呈非常討厭被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聞言一巴掌拍開段熲的大手,反問道“想我華夏,當初不過是黃河邊上一個小小的部落,占地不過百裡。如今漢家兒郎占有萬裡河山,發展到萬萬人口。敢問段將軍,這些人口,是靠自己繁衍生息出來的、還是不斷吞並融合異族而來?”
段熲臉色劇變,孫堅嚇得趕緊扯著文呈便走!
文呈一邊向房間走去,一邊抗聲道“小子以為,隻要說漢話、著漢服,習漢禮、寫漢字,認同漢家文化,休管他是什麼族,四海之內皆視為漢民!都可視為華夏子孫,都可稱之為中華民族!”
臨近房門,文呈扭頭衝著臉色鐵青的段熲質問道“近千萬羌人匈奴、氐胡板楯蠻,你殺的乾淨?遠方還有億萬大食人、波斯人、羅斯人、高麗人……近前益州、膠州也有數不清的僰人、越人、苗人,勞煩段將軍一並去殺光了罷!隻怕你子子孫孫都殺不乾淨!”
“嘭!”房門被孫堅一把關上,文呈的聲音終不可聞。
段熲杵在院中,須發俱張,鋼牙緊咬,臉色一陣青白交替,渾身顫抖……
皇埔嵩趕緊扶著段熲,嘴裡勸解道“那小子少不更事,又是出身於益州那種瘴蠻之地,自小在蠻人堆裡廝混,身上自然有些匪氣。段將軍不必與他計較,國是板蕩,尚需將軍複出定鼎江山。還望將軍保重身體要緊。”
深呼吸,深呼吸。
段熲在心裡告誡自己宦官們栽贓陷害於自己,憑白讓自己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麵窩了幾年,都沒能氣死自己。區區一個益州小吏,又如何能夠讓自己自此殞命?
聽說這廝是自願往天牢裡鑽的,定是宦官派來,打算氣煞老夫的!
呸,休想!老夫就不死,哼。
想到此處,段熲劇烈起複的胸膛逐漸平息下來,反手拉住皇埔嵩便往房間裡行去,“義真且放寬心,老夫戎馬一生,何等危厄沒見過?這小子的荒唐言,還氣不死老夫!”
正在門縫裡往外偷瞧的孫堅,見段熲回房,扭頭對文呈道“文司馬是如何知道,段將軍定然會回你買的房間,而不是回地牢裡麵去?”
坐在榻上喝水的文呈笑道“段將軍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經曆過!他老人家度量大,豈會被我區區一個小子氣的失了方寸?”
文呈心裡其實在吐槽段熲為了複出,連投靠宦官的事情都願意乾,怎麼可能會放棄亮亮堂堂、有床榻有桌椅的房間,偏偏跑回陰暗潮濕的地牢裡麵去?
段熲他絕對是一個懂得變通的人,皇埔嵩才是真正的直男。
文呈暗笑,等會兒好酒好菜送來了,我敢保證段熲吃的比誰都歡、喝的比誰都猛!
想到呆會兒段熲能夠若無其事地與文呈同桌共飲,想想都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