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糟粕!
轟隆一聲驚雷炸響,北平城又來了一場暴雨,疾風雨驟,吹得院中芭蕉不住搖晃,好像要被連根撅起似的。
李老爺子正在書房看賬本,蘭玉在泡茶,茶是新茶,今年的明前龍井,翠綠色的茶葉在茶水裡舒展,屋子裡都彌漫著淡淡的茶香。
李明安和他的母親趙氏就是這時來的,二人打著傘,風雨大,肩上也被雨水打濕了。
“爹,”李明安站在書桌前,有幾分不情不願。
趙氏不過天命之年,麵相年輕,柳葉眉,姿容秀麗,興許是經年謹小慎微,有幾分怯怯的。她是商戶之女,後來因生意往來,被家中人送給了李老爺子做了五姨娘。趙氏輕輕搡了李明安一下,李明安又開口道:“兒子來給爹請安了。”
李老爺子慢慢抬起眼睛看了二人一眼,道:“雨下得這麼大,不好好待著,過來做什麼?”
李明安抿了抿嘴,還未說話,趙氏趕緊道:“給老爺請安,再大的雨也是要來的,是不是,明安?”
李明安應了聲。
李老爺子瞧著李明安,說:“我看你不是想來給我請安,是在家裡待不住了吧。”
李明安說:“爹,我都在家待了半個月了,您就放我出去吧。”
李明安小聲道:“我那不是瞎胡鬨——”
趙氏抓著他的手,搖了搖,“明安!”
李明安當即改了口,說:“爹,我以後都不跟著胡鬨了,您就彆禁我足了。”
李老爺子哼笑一聲,靠著椅背,道:“嘴上應得快。”
“現在又不考狀元了,讀書讀到這個年紀也差不多了,”李老爺子看著李明安,若有所思道,“你去跟著你大哥學做生意吧。”
李明安臉色都變了,“爹,我不喜歡做生意,我不要跟著大哥從商!”
李老爺子淡淡道:“不從商,你想乾什麼?跟你二哥去從政?就你這個性子,隻有惹禍的份。”
李明安道:“我不從商,也不想從政,我想繼續在大學裡學習。”
“在大學裡能學什麼?”李老爺子說,“我當初送你去讀書,是想著你能學些正經的東西,可你看看你現在乾的,有哪樣是上的了台麵的?”
李明安不服氣,說:“爹,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現在做的都是正事!”
父子二人話不投機,趙氏拉著年輕的兒子,臉色也有幾分難看。
蘭玉冷眼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場麵,端著茶走到李老爺子身邊,微微俯身,輕聲道:“茶泡好了,您嘗嘗。”
李老爺子看了蘭玉一眼,蘭玉臉上帶笑,將茶杯放在了他麵前,李老爺子輕輕吐出口氣,抬手喝了一口茶。
李明安看著蘭玉,這是他第二次見蘭玉了。
他被下人從路上架回了李家,直接塞回了他母親的院子,李明安氣壞了,偏偏管家盯他盯得緊,不讓他離開公館半步。過了許久,他又想起蘭玉,問他母親,才知道,蘭玉竟是他爹新娶的姨娘。
李明安整個人都愣住了,失聲道,可他是個男人……
趙氏臉色複雜,輕輕歎了口氣,道,老爺喜歡,有什麼辦法?
李明安眉毛皺得緊緊的,再說了,我爹都這個年紀了,那個蘭玉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都能給我爹做兒子了,怎麼能給他做姨娘,太荒謬了!
趙氏忙拉他,你小聲點兒。
李明安忍不住說,娘,蘭玉一個男人,為什麼要給爹做姨娘,是不是我爹逼人家的?
趙氏輕聲說,不許胡說,那是你爹。
她頓了頓,道,不管怎麼回事,都和你沒關係,他已經進了李家大門,就是你爹的九姨娘。
李明安忍不住抬頭看著蘭玉,蘭玉今日穿了身素淨的青色長衫,身形瘦削頎長,頗有幾分芝蘭玉樹的清俊雅致。李明安隻消一想,蘭玉是他爹的姨娘,心裡就有幾分說不出的彆扭和不自在。
似乎察覺了他的目光,蘭玉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蘭玉生了雙上挑的狐狸眼,顧盼多情,糅雜著那份乾淨的氣韻,風情又矛盾。
蘭玉壓低了聲音和李老爺子說:“和一個孩子置什麼氣,父子之間,有話好好說。”
李明安心裡越發覺得古怪彆扭。
李老爺子竟不顧二人在,拍了拍蘭玉的手。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沒多久,蘭玉就送李明安和趙氏出書房。
蘭玉怔了怔,退了一步。
突然,李明安對趙氏說:“娘,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
趙氏蹙了蹙眉,說:“你還有什麼事?雨下得這麼大……”
“娘,”李明安聲音拖長,趙氏拿他沒辦法,隻好道,“那我先回去,你快些回來。”
說罷,她打著傘,嫋嫋娜娜地走入了朦朧的雨霧中。
李明安看著蘭玉,蘭玉眉梢一挑,道:“三少爺是有事想找老爺嗎?”
“不是——”李明安馬上道,他的目光落在蘭玉臉上,又飛快地轉入雨中,說,“你叫蘭玉?”
蘭玉笑了笑,道:“您也可以叫我九姨娘。”
李明安眉毛皺緊,過了片刻,低聲說:“你為什麼要給我爹做姨娘?”
李明安道:“我沒有彆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不該給我爹做姨娘,若是我爹欺負你。你和我說。”
他認真地看著蘭玉,道:“我會幫你的。”
蘭玉愣了愣,看著李明安,笑了起來,他一笑,李明安臉都紅了,強調道:“我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