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傑一身破爛的牛皮甲上滿是鮮血,手持一柄釘頭錘奮力向前揮出。
啊!
前方一名穿著簡單布衣的拜火教徒二話不說,迎頭就躺。
“呸!”
吐了一口血沫子,將花白的胡子映襯的殷紅殷紅的。
低頭往城牆下看了一眼。
十多架攻城車正在緩慢的往堡牆上推進,密密麻麻的拜火教徒如同蠕動的螞蝗一樣貪婪的吞噬而來。
作為謝家堡的堡主,他不姓謝,曆代謝家堡除了第一代堡主都不姓謝。
第一代堡主謝定邊乃是張儀潮手下左副都統,自歸義軍滅亡之後,率領殘部在這山丹軍馬場旁邊的烏龍嶺上築了這謝家堡,幾百年來,謝家堡就是河西漢人的精神寄托所在,與西夏人,吐蕃人,畏兀兒人……等等雜胡血戰周旋,從來不曾妥協過。
一代一代的堡主或與雜胡們虛與委蛇,或生死血戰,或臣服保存實力,最低潮的時候,堡裡甚至隻有千餘口子,但是,他們都挺過來了。
無數代的堅持,為的就是包括第一代堡主在內那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所有人都堅定的認為:
中原王朝總有一天會重新兵臨河西,延續漢唐之時的輝煌。
這一等就等了三百年了。
兩百年前大宋朝崛起,但是不爭氣,打不到這裡。
但是大夥兒憋著一口氣。
大宋朝不爭氣,那就等下一個王朝。
“今天終於要走到儘頭了嗎?”
範文傑喃喃自語,整理了一下牛皮甲,往身後看了一眼。
堡壘裡能戰的堡丁已經不到五百人,而登上堡牆的拜火教徒越來越多。
前麵是血流,屍體,斷刀,破甲。
後麵是懵懂著還在搬運石頭往城牆上送的幼童,拆卸房屋的婦孺,肩扛房梁的瘸腿傷兵……
沒人說投降的話,也沒人敢有投降的心思。
拜火教徒所到之處,異教徒寸草不生。
沒吃的,沒武器,箭矢耗儘,弓弦拉斷,刀刃卷口也要跟它們血戰到底。
範文傑跟數十個堡丁被逼到城牆樓梯處,整個城牆眼看就要失守。
遙望了黑夜星空一眼。
“那裡是長安嗎?”
以往他日日夜夜間也曾遙望那個方向。
那個遙不可及的方向。
“長安。”
什麼時候才能等到?
他這一下城牆,恐怕是最後一次遙望河西曆代漢兒那個希望寄托所在了。。
一條長龍如同蒼龍入水,猛的往前一紮……
範文傑眼睛一亮,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搓了搓眼睛,年老的堡主整個心都在顫抖,但見在拜火教軍陣後方大亂突起,一方火龍軍陣堅定的往前猛衝,隻一個翻滾就在拜火教軍陣邊緣咬下一大口。
“援兵來了。”
範文傑往後怒吼了一聲。
城牆下搬運物資的老弱婦孺齊齊抬頭望向他。
“真有援兵?”
“著甲,著甲!”
周茂大聲吼道。
兩百人默不作聲的起身,互相穿戴甲胄,然後拿起長槍開始整隊。
借著城牆上的火光,他看的清楚,守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必須給他們一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