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覺得他眼神有點奇怪,心一驚,下意識去翻包裡的鏡子。
沒摸著,這才想起上次那個鏡子江執拿走了。
然後去掏手機。
手被江執按住了。
“不行,師父,我得看看我的臉。”
她的臉被畫完之後,江執就沒容她照鏡子,理由是一旦瞧了臉上的符不吉利。
江執沒鬆手,勸說,“沒事沒事,不用看。”
“不行,我真得看看。”盛棠心裡更沒底了。
“沒事,你真不用看。”
好在,主墓裡就他倆。
江執以研究壁畫為名,沒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所以盛棠想,不讓看就不看吧,眼不見心不煩,反正惡心的話也就惡心江執一個人。
壁畫上的內容依舊。
山鬼依舊仰視星空。
江執走上前,打開工具包開始有條不紊地工作。
盛棠先是幫著打下手,然後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壁畫,少許問,“我頂著這符再摸壁畫真沒問題?”
“從王瞎婆子表達的意思來看,這次是沒問題。”江執說話的同時,小心翼翼取了些壁畫樣塊在封裝袋裡。
“這次?”盛棠一皺眉,“隻管一次?”
“這麼貴的粉末,當然隻管一次。”
盛棠聞言無語,“也就是說,我下次再想進來,還得花一萬多?這錢賺得也太容易了吧?漢墓進進出出的,照這麼個給法,她很快就能大富大貴直奔大康了。”
“原則上是。”江執笑說,“但實際上,也不是你多給錢她就能給你畫符材料的。”
盛棠起了狐疑。
有錢不賺,那除非……
江執是清楚,以她的腦瓜想出端倪是早晚的問題。
手上的動作沒停,逐一排查壁畫的起甲和粉塵情況。他說,“進了漢墓的人沒事,進了主墓的人也沒事,最開始傳出壁畫上山鬼活了的就是考古隊中招的那三人,他們看見了白衣女子從畫中來,然後一直跟在他們左右。”
“他們是切實碰了壁畫的,除此之外,那個盜墓賊也看見了所謂的邪靈,從他看到的東西來判斷,他應該是在掉下來的時候碰到或接觸過壁畫,隻是太緊張沒注意。”
說到這兒,江執頓了頓,也停了手裡的動作,扭頭看著盛棠。
這一眼,就讓盛棠想到了關鍵!
她起了身,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幅壁畫。
看著看著,她又轉頭對上江執的目光,問他,“盜墓賊隻進了一次漢墓?”
江執點頭。
盛棠回到江執身邊。
江執是盤腿坐在壁畫一角取樣的,她便蹲下來,支起胳膊,胳膊肘抵著膝蓋,手托著臉,“但是,考古隊的那三人在畫符的材料沒了之後還進來過,所以他們再次中招,而那個盜墓賊就沒什麼事。”
“是啊。”江執唇角有笑,一直蔓延進眼睛裡。
他抬手摸了她的頭,“大致想到了吧?”
盛棠一拍手,“相生相克!我臉上的東西能克製住壁畫上的東西……”說到這兒覺得像是說了句廢話似的,清清嗓子,重新表達——
“我想說的是,壁畫上應該有種物質,沾人肌膚就能影響觸碰者,而我臉上的這種粉末,應該是能分解壁畫物質的一種……嗯,物質。”
江執微笑,“繼續說。”
盛棠見狀,就知道自己想到的方向肯定沒錯了。
她乾脆也學著江執一樣,盤腿席地而坐,“就像你在多年前處理的《聖安托裡之死》壁畫上的鬼臉問題一樣,墓葬裡的壁畫在製作材料上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比方說防止被盜,一旦動手盜竊就會中招。我在想……附著在壁畫上的物質,又或者是引起幻覺的材料一定不常見,要不然你早就發現了,那麼,我臉上粉末狀的東西也一定不常見,甚至說很難得到,否則王瞎婆子就不可能說有錢也不賺了。”
“不過,”她話題一轉,笑,“王瞎婆子這次是幫到咱們了,既然她知道解藥,嗯,我們暫且叫我臉上的這玩意兒是解藥吧,那她一定清楚這解藥是什麼。了解解藥,還能不了解這壁畫上的物質?”
說完,兩眼發亮瞅著江執。
江執抿唇淺笑,嗯了一聲。
“然後我就在想啊,壁畫上這種東西的效力能持續多久。”盛棠接著說,“你跟我說,要不了多久那三人就會沒事,劉在外的情況會比他們好一些,會很快沒事。所以,其實壁畫上的東西作用於人體是有時間局限的,如果那三人後來不下墓的話,他們也應該跟劉在外一樣,恢複得會快一些。”
江執依舊笑得清淡,說,“分析得都對。”
“真的?”
“不是真的話,那你還能真撞邪?”江執反問。
盛棠笑嘻嘻的,“可是,你也該誇獎誇獎我啊。”
“不用誇獎。”江執說著起了身,“你聰明,能想到這些也正常。”
盛棠翻了個白眼。
江執雖麵朝壁畫背對著她,卻能精準猜出她此時此刻的“猙獰”,“白眼就彆翻了,既然有神符護體,過來幫忙。”
盛棠顛顛上前。
“我覺得把王瞎婆子找來,一頓嚴刑逼供最好。”
江執拿著壁畫刀,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你這一身匪氣的跟誰學的?”
“你呀。”盛棠坦蕩蕩。
江執不惱反笑,認栽。
“你現在抓王瞎婆子沒用,她就是死活不說,你還能拿她怎麼辦?她是這一帶的神婆,你非得拉著她科普不可能。”江執耐心地將壁畫搖搖欲墜的起甲部分一點點取出來,語氣跟他手上的動作一樣輕柔。
“想要彆人配合你,首先你得先跟對方勢均力敵才行,否則就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取物瓶打開。”
盛棠幫忙拿出一枚取物小瓶,戴著手套的手小心翼翼擰開蓋子,江執將甲片小心翼翼放了進去。
“我這不是想給你節省時間嗎,再一個,我是挺擔心這壁畫裡的物質會不會跟0號窟的情況一樣,耗儘了時間也沒查出問題。實際上,就是有問題。”
“分析著看,考古隊裡的儀器挺先進,夠用了。”江執微微眯眼,細看壁畫,冷靜分析,“而且我認為這裡沒0號窟那麼複雜,但是……”
他頓了頓,朝上看,又抬起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地按了按壁畫,跟盛棠說,“這邊的樣塊也得取一下。”
盛棠照做。
兢兢業業的小學徒。
“但是什麼?”她還不忘問。
“但是,抓王瞎婆子是早晚的事,你說得沒錯,就算我們知道了壁畫的秘密,最後去找‘解藥’十有八九也得通過王瞎婆子。”
盛棠喜上眉梢的,“放心,這事兒交給我。”
江執看了她好半天——
“我怎麼覺得在抓人這件事上,你好像表現得格外亢奮。”
盛棠輕歎,“生活太平淡了,總得乾票大的才能證明自己存在過。”
江執“……”
盛棠還有疑問,同樣是碰了壁畫,怎麼江執沒事她就有事?如果隻是因為陰盛陽衰的話,那也不對啊,考古隊那仨人都是男的。
對於這個疑問江執還真就回答不上來,想了半天,說,“也許,我真是誅邪體質吧。”
誅邪體質。
那豈不是跟唐僧肉一樣珍貴?
怪不得……盛棠打量著江執的身影,咂了一下嘴。
怪不得她一直都挺饞他的身子。
取了樣塊。
過了許久,盛棠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既然帶著粉末就行,那為什麼你一定要把它給我塗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