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憶辰沒有回答卞和的問題,反而朝著身旁的王能說道“趁泉州府全境還沒有完全被義軍控製,你立即趕往福州府通報情況,並且告訴馮衛司奉本官諭令,征調全省兵馬準備開赴泉州府迎戰!”
有的挽回情況下,沉憶辰會竭儘所能避免殺戮,當局勢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某種意義上戰爭將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鄧茂七做了一件很愚蠢的錯事!
“東主,這……”
王能罕見的沒有立即遵命,他知道當這道命令傳遞到福州府後,就意味著官兵跟義軍將拚個你死我活。
自己曾經也是一名礦工,切身體會過福建弟兄們的掙紮求生,他們真的該死嗎?
“你可以不去,但選擇隻有一次。”
這一次哪怕麵對王能,沉憶辰都表現的無比冷漠,他要求絕對的忠誠,不會給屬下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曾經沉憶辰明白了善不為官的道理,如今他開始要學會慈不掌兵。
此時此刻,蒼火頭、鄭祥、葉宗留等等福建礦工,都把目光望向了沉憶辰跟王能兩個人身上。甚至就連武銳等邊軍親衛,開始勒著韁繩往靠近過來,做好了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
官是官,匪是匪,無論關係曾經有多麼親密,注定為敵!
感受著身旁弟兄的目光,感受到武銳等親衛的戒備,特彆是麵對曾經大哥葉宗留的眼神,王能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
一邊是曾經的手足弟兄,另外一邊是效忠的主公,王能想不明白為何局勢會瞬間到了這般惡劣的境地,難道真的沒有緩和餘地了嗎?
“東主,屬下願代王能前去福州府!”
就在氣氛逐漸有些凝固的時候,蒼火頭站了出來領命。
他跟有點文化的王能不同,從小沒上過一天私塾,不明白什麼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但蒼火頭卻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古忠義難兩全,到了要做出抉擇的時刻,就不能優柔寡斷想著兩頭取舍。
蒼火頭不想手足相殘,不過他更相信沉憶辰,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全礦工弟兄跟福建百姓的性命。
與其讓彆人領軍征討,不如讓東主來結束這一切。
“不用了,屬下願往!”
王能很清楚自己必須做出抉擇,忠與義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忠誠。
領命之後再無猶豫,王能翻身躍上一批快馬,揮鞭朝著福州府的方向疾馳而去。福州衛所的官兵不僅僅是要來平叛,還需要早日到達保證沉憶辰的安危,現在淪陷的泉州府,無異於龍潭虎穴。
這一幕放在葉宗留的眼中,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曾經蒼火頭跟王能等人,都是自己有過命交情的小弟,現在義軍裡麵不知有多少礦工,是跟他們同村長大的手足弟兄。
換做是葉宗留選擇,他寧願跟弟兄們一同赴死,可蒼火頭跟王能卻做出了不同的抉擇。
葉宗留此時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勞煩葉首領繼續帶路吧。”
彷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沉憶辰朝著葉宗留招呼了一句。
也就是在這一刻,葉宗留彷佛看到了沉憶辰的另外一麵。幾年官場沉浮下來,終究不可能還是鎮江河畔那個書生意氣的少年,上位者殺伐果斷的氣質,開始顯露了出來。
“嗯。”
葉宗留默默點了點頭,上馬繼續朝著泉州城方向趕去。
沉憶辰卻來到了馬車上麵,對著倚靠在車廂內的林震說道“老師,泉州府已經被義軍攻陷,我們晚了一步。”
相比較出發時候林震的激昂,幾日馬不停蹄趕路下來,對於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病情陡然加劇整個人都陷入一種虛弱狀態。
這也就是為什麼,古代外放偏遠地區為官,被很多人視為不歸路。
不知有多少年邁的官員,病亡在就任的路上,更彆說為了趕時間,這般高強度的趕路。
“為師聽到了,咳咳……”
剛回答了沉憶辰這句話,林震便猛烈的咳嗽下來。
其實沉憶辰剛才會這般果斷冷漠,某種意義上也是受到林震病情的影響,老師身體經受不住長途跋涉奔波,更無法承受接下來曠日持久的談判。
沉憶辰必須要給以鄧茂七為首的義軍壓力,逼迫他們儘快做出妥協!
“泉州府淪陷,意味著福建半壁江山已失,義軍遭逢大勝,恐怕更難以接受招安。”
林震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起義軍很難取代朝廷統治的一大原因,就在於他們沒有穩定的組織結構,也很容易被民意裹挾,做不出最理智的戰略決策。
沒攻下泉州府還好,沉憶辰可以挾朝廷大軍威壓,說不定能直接逼迫起義軍妥協招安。
這下攻下泉州府,可能很多魚龍混雜的起義軍膨脹上天,真以為自己可以跟大明王朝掰手腕。
這也就是為什麼,沉憶辰開始極力勸阻葉宗留去阻止攻城,不僅僅是一城一地得失,還有心理上的博弈對峙。
“學生已經命人調集福州三衛,以及福建都指揮使司其他衛所兵力,無論是否能招安福建義軍,動亂的疆土都隻能局限於福建這半壁江山!”
聽到弟子的回答,林震歎了口氣說道“平叛之路,屍山血海,受苦受難的終究是福建百姓。”
“向北,你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了嗎?”
“嗯。”
“既然有了決定,那就放手去做吧,為師會全力配合你。”
說罷,林震又是重重咳嗽了幾聲。
“學生知道。”
回完這句話後,沉憶辰就下了馬車,騎馬跟隨著隊伍一同前行。
泉州城這短短的最後十裡路,卻讓每個人都滿懷心事。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沉憶辰等人已經能清晰的看到滿城火光,甚至隱約能聽到夜空中傳來的淒厲哭喊聲。
這一幕讓沉憶辰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起義軍,該不會放火屠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