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忠此人屬於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既貪圖榮華富貴,但智商能力和膽量都極其有限,最終卷入“金刀桉”被複辟後的朱祁鎮斬殺抄家。
對於沉憶辰而言,貪財的廢物反倒是更好的人選,這樣就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拿錢砸出楊鴻傑的上位。
趁著盧忠還沒有接任,以及錦衣衛清掃王振親族大換血之際,讓楊鴻傑提前“投靠”於其門下。再加上十萬兩白銀的效果,至少能從現在的千戶一職,升任到鎮撫使乃至指揮僉事!
後續是否能再往上爬,就得看楊鴻傑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成為景泰帝朱祁玉的心腹。
“向北,你……”
楊鴻傑想要說點什麼,卻最終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沉憶辰毫不掩飾的袒露自己野心跟圖謀,仿佛與記憶中那個應天府嬉戲打鬨的兒時好友,產生了徹底的割裂。
此時站在自己麵前的沉憶辰,更像是一個標準的政客。
“想說我變了嗎?”
就如同自己來到京師後,第一次見到擔任錦衣衛的趙鴻傑一樣,感到莫名的陌生一樣。
現在的他,終於體會到自己當初的感受。
“不,是我們都變了。”
趙鴻傑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變,是無法在官場生存,我不想未來自己身邊的兄弟,成為下一個韓勇。”
說這句話的時候,沉憶辰下意識握緊了拳頭,隻有足夠的實力才能保護自己、家人,以及所有在乎的人安危!
權臣也好,惡龍也罷,至少得在大變之中活下去。
“我明白。”
不需要沉憶辰多解釋什麼,這些年擔任錦衣衛,趙鴻傑見識過太多的黑暗。
“向北,你隻需要知道,無論何時何地,我始終會站在你的旁邊,哪怕一同赴死!”
趙鴻傑神情堅定無比,他不在乎沉憶辰走哪條路,就算是死路也願意同往!
“我一直知道。”
沉憶辰笑著拍了下趙鴻傑的肩膀,一切不儘在不言。
就在此時,守在北鎮撫司門前的王能走了進來,朝著沉憶辰稟告道“東主,山東衛的韓將軍他們來了。”
“好,我現在就出去。”
沉憶辰說罷,就示意著趙鴻傑與一同出去。
北鎮撫司門前,韓斌跟伍東等人已經等候於此,兩人神情都有些茫然,不知道為何少司馬為何會在這地方召見自己。
沒過多久,就看到沉憶辰從裡麵走了出來,韓斌等人紛紛抱拳行禮道“末將見過少司馬。”
“不用多禮,先上馬吧,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是,少司馬。”
韓斌跟伍東雖然立馬遵命,但心中疑惑卻更甚了。
一行車馬來到了京郊的一片荒地停下,放眼望過去有著數不清的大大小小墳包。其中有一座墳包用石磚修葺過,與其他布滿荒草的墳頭有些很明顯區彆,相同的卻是都沒有墓碑。
沉憶辰帶著韓斌來到這座修葺過的墳包墓前,開口說道“退守懷來城的時候,你曾問過我韓勇葬身何處,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他的墳塚。”
“還有魯王之死並不是什麼畏罪自儘,而是我下令讓韓勇在押送途中動手,他是為我而死。”
聽著沉憶辰的話語,韓斌跟伍東兩人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一時無法接受。
其實當看到這座墳塚的時候,韓斌心中就已經有種預感,這是兄弟韓勇的葬身之地。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韓勇並不是什麼看管不力問罪,而是執行了誅王之命!
驚愕許久韓斌才回過神來,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緩緩的插入韓勇墳頭的泥土中,嘴中喃喃說道“這是弟妹托我帶給你的,說是當年你送給她的東西。百年以後喝了孟婆湯,下輩子也好有個信物記得。”
“對了,家中老小你也放心,沉僉憲他送來了很多銀子,足以讓他們安安穩穩長大成人。另外山東衛的弟兄們,現如今得到了沉僉憲的照顧,也不用再過著賣兒鬻女的日子。”
聽著韓斌說出這段話,特彆是那個曾經熟悉的“沉僉憲”稱呼,沉憶辰瞬間童孔出現了一層水霧。
沒錯,自己是讓山東衛的袍澤弟兄們,過上了更好的生活。卻同樣在另外一麵,帶領著他們與蒙古鐵騎浴血廝殺,不知有多少人會如同韓勇這樣,埋骨於他鄉!
“對不起,我沒能救下韓勇。”
沉憶辰默默朝著韓斌道了一聲歉,彆說是救韓勇一命,自己甚至連一塊碑都不敢立,隻能讓他埋葬在這京郊亂葬崗。
“不,少司馬,韓勇這條命本身就是你給的。”
“不僅僅是韓勇,我這條,伍東這條,東昌衛乃至泰安衛上萬兄弟性命,都拜少司馬所賜!”
韓斌的話音剛落,伍東就站了出來,同樣滿臉決然的說道“沒錯,當年在山東時吾等弟兄就立誓過,願為少司馬效死!”
聽著韓斌與伍東等人堅定的話語,沉以辰心中一時感慨萬千,這就是為什麼他會選擇改變自己,就在於身上肩負著太多人的信任乃至性命!
就在沉憶辰祭奠韓勇的同時,百裡之外的渤海灣,又是一支規模宏大的艦隊,出現在大沽海防口守軍的視線之中。
聽著下屬的稟告,大沽千戶章岩磊差點沒有癱倒在椅子上,最近這段時日福建衛跟山東衛船隊登陸,已經讓他提心吊膽了很長一段時日,生怕這是兩支造反兵馬。
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在海麵上又出現了未知艦隊,而且還同樣沒有收到來自於朝廷的通知,難道無召赴京真成了爛大街的把式,人人都敢試探上一回?
唯一讓章岩磊感到鬆口氣的是,下屬稟告來的未知船隊,並不是像之前沉憶辰率領的寶船艦隊,更多是一些偏向於運輸到福船類型。
否則他是真的沒那個膽子,再去碼頭上迎接了。
海麵上未知艦隊,有一人站在船頭,同樣眺望著遠處的大沽碼頭。此人不是彆人,正是沉憶辰之前通知在太平港籌備物資的許逢原!
相比較沉憶辰乘坐戰艦率領大軍北上,許逢原籌集物資需要大量時間,加之平底運輸的福船並不適合大海航行,為了保障行駛過程中的安全,速度相對而言慢了許多。
時至今日,許逢原才率領艦隊從福建趕到京師。
“葉老大,你派往京師通知沉提督的人馬,已經出發了嗎?”
許逢原詢問的人,就是當初福建礦工首領葉宗留。
這次運輸物資北上赴京,許逢原手上的下番艦隊配套船隻,實則都已經跟隨著跟沉憶辰船隊一同出發,根本就無船可用。
幸好這一年多來,鄧茂七跟葉宗留借助壟斷走私巨額利潤,攢下了一支不小的船隊,這才算是解了許逢原的燃眉之急。
誰能想到,曾經的朝廷頭號謀逆通緝犯,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馳援京師的義勇?
命運有些時候,就是如此的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