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常年擔任山西巡撫,看到並信任石亨的武將能力。可太師也先卻因陽和慘敗,從頭至尾沒有把這名敗軍之將給放在眼中,主攻方向選擇了西直門,而不是安定門。
一萬羊攻的兵馬放在京師九門中的任何一門,大概率都能順利完成任務,拖延住明軍馳援的步伐。
但偏偏石亨部實在太過於勇猛,一萬蒙古羊攻的兵馬彆說是進攻拖延了,打到後麵就連防守都異常苦難,直接被硬生生的打成了潰敗。
“武清伯石將軍過來馳援了,將士們殺過去!”
望著那一麵“石”字大旗,西直門守將孫鏜一掃之前頹勢,號召著部將進行反攻。
大明帝都不是什麼公共茅房,你蒙古大軍想來便來,想走就走。
攻我都城,殺我袍澤,那就得留命下來償還!
“遼東軍弟兄們,反攻複仇!”
“福建水師的兄弟們,讓韃虜們見識下閩人的悍勇。”
“老營袍澤們,是時候證明吾等並不是弱者!”
有了援軍的到來,西直門守軍沒有人想著苟且旁觀。這一場血戰下來,至少有半數以上的戰友倒了下去,不幫他們報仇雪恨,豈能稱得上是男兒?
石亨的領軍馳援,正中太師也先心中那不詳預感,隻見他臉色陰沉的簡直要滴出水來。
“博羅茂洛海!”
也先罕見的沒有維持住冷靜形象,朝著身邊部將怒喝了一聲。
“屬下在!”
“領中軍大營進攻西直門,今日本太師要看到蒙古的戰旗,插在京師的城牆上!”
聽到也先終於願意派出中軍作戰,博羅茂洛海浮現出一副戰爭狂熱。
在他看來就算西直門有石亨馳援,此人也不過是當初陽和之戰的逃兵罷了。隻要自己率領這數萬中軍壓上去,那麼將成為壓死明軍的最後一根稻草,攻陷京師隻剩下時間問題。
太師的雄才大略,怎麼能屈居於脫脫不花這個傀儡之下,蒙古大汗乃至大元皇帝的頭銜,才能配得上也先!
“屬下遵命!”
沒有絲毫的耽擱,博羅茂洛海就號召蒙古中軍兵馬,朝著西直門這個“人間地獄”衝了過去,為戰場再增添一抹血腥味道。
蒙古中軍終於出動,遠處隱藏著的大明騎兵部隊,同樣等來了出戰的時機。
這一次朱儀沒再詢問成國公朱勇的意思,而是直接朝著身後部將下令道。
“薛綬!”
“末將在!”
“你率領一支兵馬直搗蒙軍大營,儘可能的防火破壞,擾亂韃虜的後方。”
“末將遵命!”
薛綬拱手領命,他是跟隨在成國公身邊的老將,有著萬夫不當之勇,攻城陷陣的事情最適合交給他來做。
“武銳!”
“卑職在!”
“你率領一支兵馬,用最快時間在蒙軍大營中,尋找到太上皇跟沉侍郎的位置,然後把他們安全帶走。”
“卑職明白,定當以死護送沉侍郎跟太上皇安全回京!”
武銳雖說是成國公朱勇的護衛,但跟隨在沉憶辰身邊兩年,這份生死與共的情誼跟忠誠,是不可能磨滅的。
哪怕沒有今夜的大軍突襲,孤身一人入營,武銳也會毫不猶豫的殺入敵陣。
“大明興衰,在此一戰,本將與諸位共赴國難!”
朱儀此刻滿臉的剛毅,無論在行事手段上多麼有謀略心機,他骨子裡麵依舊是流著武將的血脈。
文死諫,武死戰,如果連將領都不抱有必死的決心,那麼如何能讓屬下效死?
“願與將軍赴死!”
身旁將士紛紛朝著朱儀行禮,這一刻他不再需要父親成國公的威望,單單生死之際能說出這樣的話語,就足矣贏得尊重!
蒙古大軍營地,經曆過一天的鏖戰,此刻天色已經陰沉了下來,還刮起了秋日的寒風。沉憶辰跟朱祁鎮兩人,都沒有回到自己的營帳中,而是注視著遠方戰場的變化。
京師九門的烽火越來越密集,濃密的黑煙幾乎是籠罩了半邊天空,這也預示著戰爭進行到最為關鍵的時刻,大明興亡可能就在這一刻將決定命運。
“陛下,太師也先的中軍動了。”
袁彬站在營地中車架上麵,看到了蒙古中軍出擊揚起的塵土,可是在夜色的籠罩之下,無法看清楚更多的戰場細節。
“中軍動了,也先是想要對守軍實行致命一擊!”
朱祁鎮的神情很凝重,除非是決定勝負,否則也先坐鎮的中軍,是萬萬不可能主動出擊。
從京師方向的燃起的烽火來看,很有可能哪一城門失守,蒙古大軍想要殺入城中。
京師一旦淪陷,就意味著自己的價值將急速降低,朱祁鎮心煩意燥之下,把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沉憶辰。
“沉憶辰,你不是對京師守軍很有信心嗎,為何此時不說話了?”
“上皇,臣應該說什麼?”
沉憶辰語氣平澹的回了一句,他沒有對朱祁鎮的畏懼,不意味著會像太監喜寧那樣,卻刻意羞辱這位曾經的君王。
隻能儘量的保持沉默,讓雙方不再有過多的交集。
“京師淪陷,你我就再也回不去了。看來郕王對你也不過如此,派你來擔當這個倒黴的和議大臣。”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朱祁鎮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都不知道是在說沉憶辰倒黴,還是該說自己的命運坎坷。
“上皇,你覺得我擁立郕王為新君,是想要從他那裡獲得榮華富貴嗎?”
“難道不是嗎?”
朱祁鎮反問了一句,如果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沉憶辰為何要如此著急的背主求榮?
“不完全是吧。”
沉憶辰歎了口氣,如果說一丁點榮華富貴的想法都沒有,那也不現實。
至少權勢,是沉憶辰想要依靠從龍之功換取的東西。
“那你還想要獲得什麼?”
“臣想要的東西很多,可能自己都無法說清。”
沉憶辰笑了笑,可能隻有在這種處境之下,他才能跟朱祁鎮說兩句真心話。
“難道你還想要江山社稷?”
朱祁鎮麵帶嘲弄的回了一句,對於皇帝而言,臣子不要錢財,那必然是想要權勢當個權臣。
最甚者,篡奪社稷!
“不,天下不應該屬於某個人,或者某一家之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朱祁鎮感覺眼前沉憶辰仿佛很陌生,話語也完全突破了他的理解範圍。
“天下為公。”
沉憶辰默默的吐出這四個字,可能這才是他見識過王朝黑暗之後,心中認為應該實現的理想世界。
隻可惜,很多時候理想,隻是個理想。
意識到自己有些說過了,沉憶辰於是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看望遠方的京師戰場。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麵前擺放的水槽,水麵上出現了震動的波紋。
對於這種顫動,如今的沉憶辰是再熟悉不過了,大批騎兵衝鋒時候,才會帶來這樣的大地震動。而蒙古的中軍已經出擊,並且方向是與大營相反的京師,不可能帶來這樣的大地震動。
這就意味著,有另外一支騎兵,朝著蒙軍營地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