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可以受苦,但大明不可以受辱,還請太後三思!”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公義,沉憶辰都不想讓明英宗朱祁鎮,以戰俘的身份被瓦刺釋放回京。
至於危險其實從來不在沉憶辰的考慮範圍之內,或許君王死社稷,才是朱祁鎮最好的歸宿!
“放肆,目無君上,當施用廷杖!”
“來人啊,把這個無君無父的亂臣賊子,給拖下去!”
相比較政客還講究什麼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孫太後身為後宮女子,盛怒之下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明朝廷杖可不僅僅是挨板子那麼簡單,脫下褲子被當眾打屁股,甚至被看作是一種對士大夫的羞辱,許多朝廷官員寧當誅不當辱。
沉憶辰剛被任命入閣參預機務,已經成為實打實的閣老,再加上兵部侍郎、東閣大學士等等加銜,稱之為位高權重都不為過。
就這麼一位緋袍重臣,在廷杖還沒有泛濫的正統朝,被拖出去當眾羞辱,毫無疑問猶如晴天一道驚雷,讓在場文武大臣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母後息怒,沉卿家一心為國,絕無惡意。”
麵對盛怒的皇太後,景泰帝朱祁玉隻能趕緊幫沉憶辰求情,真要拖出去廷杖的話,簡直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絕無惡意?”
“沉憶辰把太上皇回京跟大明受辱給掛上等號,就是最大的惡意!”
孫太後怒喝了一聲,她居於後宮不代表完全沒有一點前朝常識。按照沉憶辰這套說詞,除非是瓦刺部亡國滅種,否則太上皇回京遙遙無歸期。
“沉憶辰,哀家就問你一句,到底是接太上皇回京,還是不接!”
“回稟太後,時機未到。”
沉憶辰沒有選擇妥協,而是給了一語雙關的回答,就是時機未到。
“不忠不義之徒,金吾衛何在!”
孫太後不想再繼續跟沉憶辰爭辯下去,直接朝著殿內的金吾衛下令。
不過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殿內金吾衛麵對孫太後的命令,卻麵露猶豫神情不敢上前,甚至還把目光看向了禦台上的景泰帝朱祁玉。
畢竟身為宮廷禁衛,他們知道沉憶辰在軍中的威望跟聲名,內心多有崇拜敬佩。另外像金吾衛這些屬於天子親軍,理論上隻遵從皇帝一人命令,現在皇帝都沒有作聲,就把大臣拖下去廷杖,著實有些僭越了。
“皇帝,難道現在哀家的話都不作數了嗎?”
孫太後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鳳椅的扶手上麵,語氣中充斥著威脅的意味。
郕王登基才幾個月,就為了一個臣子違抗自己這個嫡母的諭令,那日後還得了?
“兒臣不敢!”
“那還不下令把沉憶辰拖出去!”
聽到孫太後的一再催促,景泰帝朱祁玉低著頭依舊沒有作聲。
他在史書上是一個性格比較軟弱的皇帝,甚至在登基為帝的七年多時間裡麵,許多大臣在上疏中冒犯過朱祁玉。
但朱祁玉絕對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他有著自己的信念,有著自己的堅持,有著自己的對錯觀。
沉憶辰沒錯,皇兄喪師辱國另大明受辱,最好是用洗刷恥辱的方式回來!
“你們這群臣子呢,深受太上皇隆恩,現在卻任由亂臣賊子跳梁?”
孫太後怒極之下,直接掀開了擋在麵前的珠簾,直接用手指向殿內的文武群臣。
特彆是靖遠伯王驥、寧陽侯陳懋等人,他們受到的皇恩厚待不下於沉憶辰,皇兒拖右都禦史楊善帶回來的密旨中,還把他們視為心腹委以重任。
結果現在卻一聲不吭,真是令人寒心!
“太後息怒,沉侍郎乃三元及第,我大明文人魁首,絕不能受廷杖之辱!”
讓人沒想到的是,一向沒有什麼存在感,並且聲望資曆通通不足的內閣首輔陳循,此刻站了出來為沉憶辰抗爭。
身為文官領袖之一,哪怕沉憶辰與自己政見不和,哪怕他是勳戚子弟有窮兵黷武的嫌疑。隻要皇帝沒有像永樂年間對待狀元黃觀那樣,剝奪沉憶辰的功名頭銜,那麼他就始終是當之為愧的三元及第,六元魁首,怎能在眾目睽睽下受辱?
“太後,匹夫不能奪其誌,文人不能奪其節,還請收回成命!”
新晉內閣大臣商輅,同樣大義凜然的站了出來抗爭。
朝會一切的紛爭困擾,商輅都看在了眼中,他卻如同一個旁觀者般,沒有出聲說過一句話。
這並不是他在明哲保身,而是沉憶辰曾經著重交代過,讓商輅不要過於明顯的暴露與自己的交情,更不要被打上黨羽的標簽。
明朝立國之本,就靠著“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真言,沉憶辰如何會不明白?
商輅、蕭彝等人還沒有達到位高權重地步之前,沉憶辰寧遠他們袖手旁觀隱忍下去,也不要過早的被政敵給針對。
可是現在商輅忍不了了,廷杖就是奪了文人的風骨氣節,沉憶辰怎能受到這種羞辱?
“太後,還望收回成命。”
禮部尚書胡濙,同樣站了出來表達反對意見,沉憶辰要是開創了後宮懿旨“刑上大夫”的先河,那麼禮法綱常就會崩壞,國將不國。
“太後,請收回成命!”
刹那間,滿超文武大臣再次躬身俯倒一片,正統朝時期的政見不和,畢竟還沒有到明朝中後期那種你死我活,毫無下限的黨爭地步。
就算楊鴻澤、賀平彥,以及看不慣沉憶辰的言官清流群臣,都紛紛為他請命抗爭,絕不能令士大夫受辱。
“好,好,你們真是一群好臣子!”
麵對這皇帝群臣皆反對的景象,孫太後連說了幾個好字,然後臉色出現了一抹異樣的潮紅,整個人往後仰去,重重的癱倒在鳳椅上麵。
“太後!”
這一幕讓皇帝跟文武百官,同時發出來一聲驚呼,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孫太後會怒急攻心昏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