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到了這一步,已經沒辦法再其樂融融下去,很快便草草收尾結束。隨著皇帝先行走出武英殿,在場幾位跟沉憶辰比較交好的重臣,此刻紛紛來到了他的身邊。
內閣首輔陳循身為沉憶辰的長輩跟上官,他語重心長的勸說道“向北,看來塞外這兩年的風霜,還沒有磨平你的棱角,有些事情太著急了啊。”
聽到陳循這句話,沉憶辰無奈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好。其實在回京的路上,他不止一次提醒過自己,物是人非朝堂大變樣,一定要低調隱忍先摸清楚形勢,避免木秀於林成為眾失之的。
事實證明,自己天生做不好一個軟柿子,觸碰到底線就沒辦法忍耐下去。
之所以會演變成這副模樣,隻能說朝廷的糜爛速度有些超乎了沉憶辰的預料,沒有了外在威脅的景泰帝朱祁玉,走上了很多帝王放縱的老路。
如果明英宗朱祁鎮還活著,時時刻刻如履薄冰的朱祁玉,是不是會比如今要做的更好?
沒有人知道答桉如何,曆史的改變起到了多米諾骨牌效應,牽一發而動全身。
望著沉憶辰無奈樣子,陳循也不好再繼續多說,反而寬慰道“其實陛下還是看重你的,得勝回朝的封賞是晉升兵部尚書,本來應該在慶功宴結束後宣布,現在看來得禦書房談話後才會告知了吧。”
“切記禦書房內收收性子,不要再觸陛下的黴頭。”
兵部尚書?
聽到這個官銜,哪怕沉憶辰不是追名逐利之輩,心臟依舊咯噔猛跳了一下。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想要實現心中的理想世界,那更得站在權勢的巔峰。這就是為什麼,時至今日沉憶辰依舊告戒著自己謹小慎微,原因在於他還沒有掌控到想要的權勢!
可兵部尚書一職,在五軍都督府的權限被剝削後,已經有了調兵跟統兵合二為一的權力。哪怕於謙此時為正職,自己這個尚書僅為加銜。
但要知道很多時候行事,缺的就是程序合理性跟名義上的法理,有沒有這個身份帶來的影響是本質上的區彆!
“晚輩謝元輔告知。”
沉憶辰趕忙拱手道了聲謝,現在陳循混到了景泰帝朱祁玉心腹的位置,很難說對自己兵部尚書的加銜封賞,與他沒有絲毫的關係,否則不會把消息透露出來。
“母需客氣,這是你應得的,本閣部就先行一步了。”
“元輔慢走。”
陳循轉身離去,石亨立馬就靠了過來,熱情的拍著沉憶辰肩膀說道“本公在朝堂上就經常被言官彈劾,說我囂張跋扈不通禮儀,現在看來向北你才是塊硬骨頭,慶功宴上直接向陛下討債,為兄佩服!”
麵對忠國公石亨這副親熱態度,沉憶辰感到有些不太適應,雙方確實有過並肩作戰的經曆,稱得上關係不錯,不過遠沒好到稱兄道弟的階段。
“哪裡的話,本官僅是為將士們爭取一點養家費用罷了。”
沉憶辰本來隻是敷衍客套一句,結果沒想到石亨聽到後大為讚同道“沒錯,這群狗屁文官天天在朝堂高談闊論,哪裡知道邊關將士是在拿命換錢。如今向北你從邊疆歸來,以後朝中咱倆就可以相互倚仗,等陛下談完話,為兄在府中設宴與你再喝個痛快!”
這段話出來,隻要情商正常的人,都能聽出來石亨有著示好拉攏的意思。沉憶辰此刻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定襄伯郭登還請求自己一定要在朝中鉗製石亨,必然他權欲熏心釀成大患。
結果沒想到,石亨卻想著要與自己結黨營私,共同來對抗朝中的文官集團,看來世道是真的變了……
“忠國公,本官也是文官……”
沉憶辰不好直接回絕石亨,隻能尷尬的說了這麼一句。不能因為自己長期掌武事,就直接開除了文官陣營,再怎麼說也曾高中狀元大魁天下過。
要不是沉憶辰知道石亨的秉持,這番話說出來都不由懷疑他是不是在指桑罵槐。
“沒事,向北你乃天生統帥,日後定能武事封爵!”
“成為大明勳戚之後,就不再是什麼文官了。”
石亨絲毫沒有在意沉憶辰的說辭,他已經認定最後日後,必然會踏入勳戚行列,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話說到這份上,沉憶辰更是有些啞口無言,有些時候人頭腦太簡單的也不好,石亨硬是聽不出自己的回絕意思。
不過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前麵迎接沉憶辰的內官監掌印王誠走了過來,捏尖著嗓子說道“沉閣老,萬歲爺已經到了禦書房,可彆讓他老人家久等了。”
聽到王誠的催促,沉憶辰向著石亨拱手道“忠國公抱歉,本官就先行一步。”
“好,沉閣老請。”
互相道彆了一聲,沉憶辰就跟在王誠的身後,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對於這段路程,沉憶辰曾經也走過數次,不過這一次還沒走到禦書房的門前,就聽到了從裡麵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音。
“王公公,陛下身體有恙嗎?”
雖然早在郭登那裡,沉憶辰就得知了朱祁玉身體每況愈下的消息,但慶功宴上他還保持著正常狀態,起碼沒有彰顯出病態。
“沒事,就是冬日裡染了風寒,服用下丹藥就好了。”
王誠滿不在乎的回了一句,然後輕輕推開了禦書房的大門,伸手示意沉憶辰走進去。
沉憶辰點頭回應了一下,然後就跨過門檻走進了禦書房,剛好看到朱祁玉正在用手帕捂著嘴喘氣。
雪白的手帕上,有著一絲刺眼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