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之前還認同曹吉祥,不能容許石亨這種謀亂之舉,必須重判才能以儆效尤。現在看來,沒有了石亨,以後誰來製衡沉憶辰?”
“是啊,沉元輔其實骨子裡麵,有著一股權臣的風範。”
“孤兒寡母執掌大明,難免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文官集團這一年來,本就遭受沉憶辰的暗中打壓,連禮部尚書胡濙這等六朝老臣,都選擇退避三舍不願與之對立。
現在沉憶辰麵對曹吉祥,把自己強硬的一麵給展現的淋漓儘致,給在場的眾大臣們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衝擊。畢竟像石亨這種莽撞武夫,常日裡麵就蠻橫桀驁慣了,大家早已習慣。
相對來說沉憶辰日常待人處事中,還保持著禮儀體麵,誇張點來說用“謙虛”一詞都不過分。這下兵圍奉天大殿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朝廷眾臣一股擔憂不由湧上心頭。
隻是對於朝廷百官的看法,沉憶辰如今已經不怎麼在意了,伴隨著數支“效忠”於自己的兵馬到場,沉憶辰望著麵色難堪無比的曹吉祥說道“內相,無規矩不成方圓,忠國公畢竟身為大明國公,還是按照律法審判為好!”
兵法裡麵就有圍師必闕的說法,沉憶辰現在占據著場麵上的優勢,他反而可以軟化一下自己的態度,不要把曹吉祥給逼到狗急跳牆的地步。
畢竟自己目前跟他,還處於一種“聯手”的關係之中,當著文武百官跟皇家的麵,把事情真搞到兵戎相見的地步,那著實有些不好收場。
政治始終是一門妥協的藝術,石亨正因為不明白這點,才會走到今天這步。相反在朝廷中樞磨礪了這麼多年,沉憶辰無比清楚這點的意義,很多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
聽到沉憶辰這句話,曹吉祥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隻不過站在他身旁的嗣子曹欽,望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各路兵馬,心中已然打起了退堂鼓。
於是俯在曹吉祥耳旁輕聲說道“父親大人,沉憶辰早就做好了動手準備,加之他畢竟是內閣首輔,咱們硬頂下去恐怕會吃虧。”
沒錯,除了兵馬數量上的劣勢,曹吉祥還有著法理權的巨大缺失。
如今內閣首輔乃文官之首,沉憶辰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理各種軍國大事,相反曹吉祥哪怕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有著至高無上的批紅權力,但是在名義上他僅是為天子代筆!
司禮監的大門關上,沒有人去確認奏章上的朱筆禦批,到底是皇帝還是曹吉祥寫的。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曹吉祥就沒有絲毫的法理去跟內閣首輔硬頂,他僅是皇家的奴仆罷了。
聽著嗣子曹欽的話語,一股深深的屈辱感讓曹吉祥握緊拳頭,他之所以想著要謀朝篡位,除了權力欲望驅使之外,更多是想要讓文武百官、世間萬民敬仰,不再去提宦官的身份。
但現狀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無論背地裡自己多麼權勢滔天,百官們多麼阿諛奉承稱呼“內相”。真到了需要破局的關鍵時刻,沉憶辰才是那個一言九鼎的大臣,自己與他之間仿佛是雲泥之彆。
曹吉祥很想要一鼓作氣,乾脆順勢把皇帝跟沉憶辰等大臣全部拿下,不過理智卻告訴他,真要這樣做了就是下一個“石亨”,或者說還不如石亨。
畢竟對方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國公,沉憶辰還在力保,自己出事誰能搭救?
屈辱、憤怒、不甘、不忿等等情緒,在曹吉祥的腦海跟心中糾纏著,就在他準備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曹伴伴,你還是聽沉元輔的話吧,按照大明律處置忠國公石亨。”
這道聲音的出現,讓奉天殿前廣場瞬間一片死寂,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斥著驚訝神情。誰也沒有想到,就連杭太後都六神無主的時刻,一個還不到五歲的幼年天子,主動做出了決斷。
“大明有希望了,陛下實屬真龍天子!”
一名翰林院老侍講學士,此時飽含熱淚的高呼了一句,本來言官清流群體心中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隨著沉憶辰擔任帝王師,幼年天子會逐漸淪為傀儡皇帝。
結果萬萬沒想到,天子終究是天子,關鍵時刻緩解了朝堂局勢,展現出了過人之資。
“吾皇聖明,中興有望。”
“曆經三朝動亂,大明終於迎來了舜堯之君!”
“曆代先帝在天之靈,相信也會欣慰萬分。”
各種唏噓誇讚聲音此起彼伏,相比較沉憶辰擁有後世的理念,對於皇權傳承什麼不是很看重。可對於這個時代的文武官員而言,帝係一脈是否能出現一個明君,關乎著江山宗廟社稷。
不管明良帝朱見清這句話是有意還是無意,至少可以確定一點,他不會是一個愚笨不堪的帝王。
如果說曹吉祥之前還咽不下這口氣,當朱見清說出這句話後,他這口硬氣瞬間就泄掉了。原因在於他猛然間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基本盤不在於朝野,而在於皇帝本身。
當著朝廷大臣的麵與沉憶辰硬碰硬,就類似於忠國公石亨悍然舉兵,這是在逆勢而為。相反隻要能繼續掌控皇帝,那麼當有一點沉憶辰忤逆皇權的時候,他就站在了逆勢的那一方。
天下大勢就是如此,誰能掌控了“勢”,誰才能成為最終的贏家。
“萬歲爺,奴婢遵命。”
曹吉祥在明良帝朱見清麵前,展現的無比順從,這是他在深宮中贏取皇家好感的利器之一。
畢竟外朝諸如沉憶辰、石亨等等文武重臣,均有乾綱獨斷的想法,一個能順應自己心意,並且畢恭畢敬的宦官,很明顯要更加容易親近。
“趙緹帥,還請把忠國公以及一眾舉兵叛亂將領押送到詔獄,待日後審問。”
沉憶辰順勢朝著身旁的趙鴻傑招呼了一句,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這個內閣首輔跟司禮監掌印一樣,是沒有執法權的,隻能交給錦衣衛來處理。
“是,元輔。”
趙鴻傑拱手領命,然後號令者錦衣衛上前,從騰驤四衛手中接管定遠伯石彪等一眾石氏宗族親兵。而他本人親自來到了忠國公石亨的麵前,朝他拱手道“公爺,還請與本官前往錦衣衛詔獄。”
趙鴻傑沒有叫人押送,還用上了“請”這個字,就是想給石亨在文武百官麵前體麵。
畢竟京師守衛戰石亨悍不畏死正麵擊潰了瓦剌部族軍,並且還追殺百裡救回了數萬被擄掠的北直隸百姓,危難之際的救國之功,應當給予一份最後的尊重。
聽著趙鴻傑的言語,石亨並沒有回應,相反他把目光放在了沉憶辰身上,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