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夾著煙的手指停在半空，微微顫抖。
剛才刻意維持的、帶著風塵味的灑脫和麻木，瞬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我……我本來該有的樣子？”
她喃喃地重複著，眼神第一次徹底失去了焦距，不再看我，也不再看手機，而是茫然地投向遠處霓虹閃爍的娛樂城方向。
那巨大的招牌像一隻猙獰的眼睛，俯視著這條街的每一個人。
“那早就沒有了……”
她低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被淹沒在周圍的喧鬨裡。
她下意識地擼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纖細的手腕。
在那白皙的皮膚上，幾道已經變成淡粉色的、細長的舊疤痕清晰可見。
像幾條醜陋的蜈蚣，靜靜地趴伏著，無聲地訴說著過去的絕望。
“你看。”
她伸出另一隻手，用指甲輕輕劃過那些疤痕，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什麼易碎的珍寶，眼神卻空洞。
“早就不在了……死過一次的人，哪還有什麼‘本來該有的樣子’？現在這樣……挺好。”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異常輕飄，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疲憊和認命。
她拿起桌上的啤酒瓶，似乎想用酒精再次麻痹自己。
但手抖得厲害，一不小心碰倒了啤酒瓶。
金黃色的液體瞬間傾瀉而出，在油膩的桌麵上肆意流淌，像她此刻無法控製、奔湧而出的情緒。
淚水毫無預兆地衝垮了她精心描繪的眼線，混著黑色的痕跡，洶湧地滾落下來。
她倔強地咬著下唇，試圖阻止那崩潰的嗚咽，但肩膀卻控製不住地劇烈聳動起來。
“死了……死了也好……”
她哽咽著，破碎的聲音從緊咬的牙關中擠出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言喻的悲涼。
“那個蘇玥……早就該死了……乾乾淨淨地死在那片林蔭道上……多好！何必……何必變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不再是壓抑的嗚咽，而是放開了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在這熱鬨的街尾燒烤攤，她的悲傷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如此真實而慘烈。
周圍嘈雜的聲音仿佛都退去了，隻剩下她崩潰的哭泣聲，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
老王端著考好的腰子走過來，一瞧蘇紅的樣子，急忙問道：“咋啦？吵架了？”
蘇紅撇過頭，用手背擦掉眼淚。
老王放下餐盤，又看著我，把我誤認成了蘇紅的男朋友。
“小夥子，我也是第一次見你，你是紅姐男朋友吧？”
我還沒回答，老王又說道：“小情侶之間吵吵鬨鬨正常，但你既然是紅姐男朋友，你就要體諒一下她，多包容……”
蘇紅突然又笑了起來，她拉了拉老王的袖子，說道：“老王，你彆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是同事。”
老王尷尬一下：“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們倆吵架了。”
“沒有，我就是高興，高興……流淚。”
“那行，你們慢慢吃，我那邊還有客人。”
“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蘇紅把老王打發走後，又看著我笑了，她的妝都已經哭花了，像個小花貓一樣。
“蘇玥，你看著我。”
她恍惚的看向我：“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