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劍台。
當這三個字眼一出。
整個‘鎖妖林’範圍內,圍靠而來的雲鸞弟子,本來生出的竊竊私語,頓時一靜。
他們沒想到,
這位向來克己複禮,遵循規矩,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少宮主,大師姐...
竟然發飆了。
哪怕是入雲鸞劍宮已久,有十幾,甚至二十年頭的老人們。
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副情景。
那可是刑劍台啊!
劍宮多劍修,更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修出的門徒,一個個都是暴躁脾氣,一言不合拔刀相見的那種。
而為了解決紛爭,宗門設有‘刑劍台’,如果互相不服,隻要不涉及性命,但凡上了刑劍台鬥法,哪怕重傷垂死,也是自己技不如人!
之後,不論勝敗。
上了刑劍台者,都要自領懲罰,親自去‘觀劍林’,那一口布滿雲鸞劍氣的劍碑之前,受‘劍氣穿心’之痛。
劍,是為比鬥。
刑,是為懲戒。
二者合一,便是刑劍台。
為了一個才剛入門的半妖!
竟至於此!
莫非...
這位少宮主,真是動了凡心不成?
有不少本來隻是猜測的人...
此刻目光遊離於宋梵鏡與宋柴薪二人,心中腹誹之下,竟已有了幾分相信。
而看著眼前換了一身雲鸞衣裙,發簪挽起如瀑青絲,言行舉止淡淡,態度與自己近乎隔開了天涯海角的宋梵鏡。
崔蟬麵色漲紅,手掌緊緊握住劍柄,可麵對那女子的咄咄逼人,竟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明明自己是為她說話。
結果,宋梵鏡竟當著整個雲鸞山弟子的麵,打他一個堂堂首席的臉!
這半妖...
有這麼重要?
相較於崔蟬內心的氣憤,羞惱,宋梵鏡反而沒什麼表情。
哪怕對麵,是三大長老之一的‘鎖妖林首席’,未來五十年,如果不出意外,必定如她一樣,成為下一代的雲鸞宮中流砥柱。
可那又如何?
也不過就是,叫宋梵鏡心裡,能夠勉強記住他的名字罷了。
畢竟不管他懷揣著什麼樣的心思。
二人的道路,從來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交集。
這樣想著,女子轉過頭,便想要將自己親自帶來的人,完好無損的帶走。
不公正的待遇,宋柴薪是避免不了的。
但起碼...
自己的出麵,也能叫他在明麵之上,處境不會太過艱難。
隻是,這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
宋梵鏡心裡這樣想著。
同時不自覺間,看著這名由自己親自起作‘宋柴薪’的少年,心裡有些異樣。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照鏡子。
如果,
早在一開始,自己的身份便暴露了,那麼遭受的境況,與宋柴薪,又有何兩樣?
雲鸞山中流傳的流言蜚語,純屬無稽之談。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
表麵‘尊崇’的大師姐,少宮主,其實幫助眼前這個小家夥,也隻是出於自己的私心罷了。
隻是...
嗖!
就在這時,
一道泛著金芒的法旨,竟從那道雲鸞之巔,雲頂天池,飛馳而來,在這鎖妖林前‘倏忽’降下,而後緩緩張開,暴露於所有人的視野:
【既為劍宮少主,當有兼並包容之心,禮敬師長,廣結同道,豈能一言不合,劍走偏鋒。】
【罰你跪於‘觀劍林劍碑’前三月,受劍氣穿心之刑,以儆效尤。】
法旨之上的字跡,一個一個的蹦出。
叫宋梵鏡冰冷的俏顏上,露出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隨即抬起玉頸,望向了雲鸞峰的最高點,那終年被冰雪覆蓋的頂上天池。
“嗬。”
“你也覺得,我做錯了?”
憑什麼往日裡爭強鬥狠不管,
為一個半妖出頭,就非要小懲大戒?
既然不滿,
為何不直接廢了自己!
還是出於心中的某些愧疚?
這一刻,徹骨寒冷襲來,明明周身的榮耀花團錦簇,可偏生她宋梵鏡,卻隻覺得如履薄冰。
修行上的突飛猛進,竟險些叫她忘卻了自己的處境。
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過猶不及!
有些時候,站得越高,一旦出了岔子,那摔的...
也將越淒慘。
緊抿著唇的女子,這時候掃視著周圍低頭,但難掩幸災樂禍的弟子。
以及一批對她尊敬,但依舊對她的做法,有著不解疑惑的後輩們。
她的心中,第一次有了深不見底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