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動伸出手，熱情地握了握陸江河的手：“那具體的工作，就辛苦你了，江河啊！有什麼進展，隨時跟我通氣！”
“一定，高書記。”陸江河點點頭，態度依舊不卑不亢。
又客套了幾句關於工作細節和部門協調的話，陸江河見火候已到，便起身告辭。
高厚德親自將陸江河送到辦公室門口，看著他沉穩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隨即又長舒了口氣，回到椅子前，掏出了手機，嘴裡哼起了小曲。
陸江河匆忙離開，但步履間卻透著一股緊迫感。
剛才與高厚德的推心置腹，雖暫時穩住了縣委這邊的陣腳，可明陽縣眼下的爛攤子，卻實實在在壓在他的肩頭。
時間，不等人。
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下班時分。陸江河沒有片刻耽擱，快步走出縣委大樓，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沉聲報了個地址：“師傅，去市裡，金鼎軒。”
金鼎軒算不上霖州市頂級的銷金窟，但也絕對是拿得出手、環境雅致的飯店，尤其以包廂的私密性著稱。
這正是陸江河選擇這裡的原因。有些事，必須在絕對穩妥的環境下談。
出租車在霓虹初上的城市街道穿梭。陸江河靠在後座，閉目養神，腦子裡卻在飛速盤算著接下來的每一步。
工人的安置、企業的遺留問題、輿論的反擊、公安內部可能存在的貓膩……千頭萬緒，環環相扣，哪一步都不能出錯。
抵達金鼎軒，陸江河熟門熟路地要了個僻靜的二樓包廂。
服務員引他進去後，他並未急著點菜，隻是揮手讓服務員先出去，自己則掏出手機隨意翻看著，目光卻時不時瞟向門口，顯然是在等人。
包廂裡的冷氣開得很足，桌上的青瓷茶具氤氳著淡淡的熱氣。
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一陣細碎卻富有節奏的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在了包廂門口。
陸江河幾乎是立刻收起手機，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襯衫的領口，坐直了身體。
門外傳來服務員恭敬的聲音：“羅總，請進，陸縣長已經在裡麵等您了。”
包廂門被輕輕推開。
服務員側身讓開，一位身形看上去甚至有些嬌小，但氣場卻異常強大的女子站在門口。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米白色職業套裝，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格外明亮銳利的眼睛。
臉上略施薄粉，卻難掩一絲旅途或是工作的疲憊，讓她看起來比上次見麵時清減了些，但那股子精明乾練、殺伐決斷的女強人味道，卻愈發濃烈了。
正是現任萬壽度假村的總經理，羅晨晨。
陸江河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笑容，伸出手：“羅總，好久不見，辛苦你百忙之中過來。”
羅晨晨與他輕輕一握，目光快速掃視了一圈包廂的裝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陸大縣長，今兒個可是下了血本了啊。這金鼎軒的包廂，可不便宜。”
陸江河哈哈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沒辦法，這不是有事相求嘛。再說了，咱們這可是擋過刀子的交情，這點場麵還是要的。”
羅晨晨聞言，那銳利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
她毫不客氣地在主位坐下，拿起服務員適時遞上的菜單，手指在幾道招牌菜上點了點，又加了個清淡的湯，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就這些吧，快點上。”
服務員記錄完畢，識趣地躬身退下，輕輕帶上了門。包廂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羅晨晨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目光落在陸江河臉上，似笑非笑：“我可聽說了，陸大縣長最近的日子，不太平啊。怎麼，火燒眉毛了，才想起我這個老朋友？”
她放下茶杯，語氣帶著幾分戲謔。
“嘖嘖，說起來，陸縣長你這個合作夥伴當得可真有點不稱職。平常我想找你彙報點度假村的工作，約你幾回，要麼就是開會，要麼就是下鄉，最後多半都是跟你那位冰雪聰明的劉大秘對接。”
“怎麼？現在遇到難處了，就能擠出時間親自請我吃飯了？”
這番話帶著明顯的揶揄，甚至有幾分責怪。換作旁人，被一個企業老總如此調侃，多少會有些麵上掛不住。
但陸江河卻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
“羅總，你就彆擠兌我了。前段時間確實是焦頭爛額，縣裡一攤子事，分身乏術啊。劉秘書辦事能力強，我相信她能處理好。再說了，這不是一有要緊事，第一個就想到你了嘛。”
他沒有過多辯解，姿態放得很低，巧妙地將話題帶過。
隨即，他目光轉向羅晨晨裸露在外的手臂，雖然穿著長袖襯衫，但他依稀記得當初傷口的位置，關切地問道：“對了，上次的事……你的手臂，現在怎麼樣了？”
提及舊事，羅晨晨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展顏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釋然：“托你的福，早沒事了。去了幾趟瑞士，找了最好的醫生，現在基本上看不出疤痕了。”
她捋起一點袖子，露出一小截光潔的手臂皮膚，確實幾乎看不出什麼痕跡。
陸江河仔細看了看，這才真正鬆了口氣的樣子，點點頭，語氣誠懇：“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這心裡可真過意不去，得內疚一輩子。”
他這句內疚，絕非客套。
當初若不是羅晨晨奮不顧身地擋在他身前，那把刀，就實打實的刺在了陸江河的身上，雖然說不一定會死，但是一定會很難受。
這份情，他一直記在心裡，沉甸甸的。
也正因為此，他對羅晨晨的些許調侃和不客氣，始終帶著一份縱容和虧欠。
“行了行了，”羅晨晨擺了擺手，打斷了陸江河的話，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又浮了上來。
“你現在這副樣子，我倒真有點不習慣。還是懷念剛認識你那會兒，天不怕地不怕，那股子桀驁不馴、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勁頭。這才像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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