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跟著陸江河出來，本以為頂多是規格高點，壓力大點，但看到上午陸江河那架勢，以及現在這“全員趕出去跑市場”的指令，他們才意識到，這位年輕的代縣長，是真要“動真格”的，有種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勢頭。
“陸縣長，還真不按套路出牌。”有人私下裡嘀咕，但語氣裡更多的是一種被調動起來的興奮。
“可不是嘛，還以為下午能在賓館歇歇腳呢。得，乾活去！”
“也好，總比在屋裡乾耗著強。聽劉秘書說，陸縣長那邊跟家具協會搭上線了，這可是條大魚！”
不得不說，考察團裡大部分成員都是縣裡各個部門抽調出來的骨乾，是真正想乾事、也能乾事的人。
讓他們在賓館裡“務虛”，反倒渾身不自在。現在聽說主心骨陸江河還在前頭衝鋒陷陣，並且已經撕開了一道口子，大家夥兒的乾勁立刻被點燃了。
與其說是被趕出去，不如說是找到了方向，一個個摩拳擦掌，興致衝衝地按照劉愛璐傳達的分組安排，奔赴羊城各大批發市場和專業市場去了。他們心裡清楚，陸縣長要的是乾貨，這次考察絕不是走過場。
羊城家具協會那邊的反應，比劉愛璐預想的還要快上幾分。
或許是明陽縣考察團的政府背景終究還是有些分量，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總之，當天下午臨近下班時間，劉愛璐就接到了協會秘書處的正式通知。
周天雄會長同意明天上午九點半，在位於市中心的家具協會總部大樓會客室，與明陽縣考察團負責人陸江河同誌會麵。
地點明確，時間敲定。這效率，倒讓一直懸著心的劉愛璐稍微鬆了口氣，但一想到傳說中那位火爆霸道的周會長，她的心弦又不禁繃緊了幾分。
晚上七點多，劉愛璐再次來到陸江河的房間。彼時，陸江河剛吃過簡單的晚餐，正坐在沙發上翻看這幾天劉愛璐找來的幾份關於珠三角家具產業的分析報告。
“陸縣長，時間和地點都定下來了。”劉愛璐語速略快地彙報道，“明天上午九點半，在家具協會總部大樓的會客室。”
“好，知道了。”陸江河放下報告，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波動，似乎一切儘在掌握，“辛苦了，劉秘書。”
彙報完正事，劉愛璐卻沒有立刻離開。她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陸縣長，我下午也抽空了解了一下羊城這邊家具市場的最新動態，特彆是進出口這塊……”
見陸江河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劉愛璐便整理了一下思路，將自己搜集到的信息簡明扼要地說了出來。
“……整體來看，今年羊城家具出口的壓力不小。國際市場需求有放緩的跡象，再加上原材料成本、人工成本持續上漲，還有彙率波動的影響，不少以外貿為主的企業日子不太好過，訂單量有下滑。”
“很多企業都在喊‘轉型升級’，想開拓國內市場，或者搞自主品牌，但難度很大，競爭太激烈了，有點‘內卷’的意思。”
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高端定製和設計感強的產品，市場反響似乎還不錯。另外，他們對環保標準的要求也越來越高，這也是一個趨勢。”
陸江河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或者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劉愛璐說完後，他沉吟了片刻，點評道。
“嗯，外貿依存度高，這是珠三角製造業的普遍特點，也是他們的優勢所在。但現在國際形勢一變，風險就暴露出來了。”
“成本上升，低價競爭的老路走不通了，逼著他們往產業鏈上遊走，搞設計，搞品牌，這也是必然趨勢。”
他看向劉愛璐，總結道：“他們的難處，恰恰可能是我們的機會。他們要轉型，要尋找新的增長點，要降低成本，而我們明陽，有人力成本優勢，有土地空間，缺的就是他們的技術、品牌和市場渠道。”
“如果能找到合適的切入點，這個合作的基礎就存在。”
陸江河侃侃而談，卻發現對麵的劉愛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飄忽，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劃動著，像是在擺弄著什麼。
他停下話頭，目光落在她身上。
劉愛璐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走神了，臉頰“刷”一下紅了，有些手忙腳亂地將一直藏在手心裡的諾基亞手機悄悄往旁邊挪了挪，似乎剛才正在偷偷看短信或者擺弄什麼。
“呃……對不起，陸縣長，我……”她顯得有些窘迫，語無倫次。
陸江河看著她略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少女羞赧的神情，心中了然。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加上精神壓力，確實難為這個年輕的姑娘了。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行了，不用緊張。”
他頓了頓，帶著幾分關切說道：“看你這幾天也確實累得不輕，精神一直繃著。等這次羊城的事情忙完，回明陽後，給你放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到時候，讓濤子帶你出去轉轉，散散心。年輕人嘛，工作重要，生活也得兼顧。”
“但是眼下這段時間還得辛苦你！”
“啊？”劉愛璐被這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一愣，像是沒反應過來，但隨即臉上那點不自在迅速褪去，連忙點頭，“謝謝陸縣長關心，我會調整好的。”
陸江河看在眼裡，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丫頭，平日裡工作麻利，心思縝密，什麼時候在他麵前這麼走神過？
這幾天從明陽到羊城，對接協調，鞍前馬後，確實是累壞了。
而且是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壓力。他笑了笑，擺擺手，語氣輕鬆了些：“行了，彆有壓力。工作是乾不完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他站起身，踱了兩步，像是隨口問道：“對了，你跟小張她們住那個雙人間，還習慣吧？羊城這邊不比咱們縣裡，要是覺得不方便，你給自己調個單間，也清淨些。”
劉愛璐搖頭：“不用不用，陸縣長，挺好的，大家一起也有個照應，不用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