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看準時機,站起身,臉上擠出最恭敬的笑容:“周會長,既然您還有貴客要見,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改天,改天我們哥幾個再湊份子,單獨請您喝茶?”
其他幾人也紛紛起身,哈著腰,準備開溜。
“急什麼?”周天雄眼皮都沒抬,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都給我坐下。”
幾個人剛抬起的屁股又訕訕地落了回去,像被釘在了椅子上,麵麵相覷,心裡直打鼓,不知道這位爺又要做什麼。
周天雄這才抬眼,掃了他們一眼,嘴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容:“走什麼走?人都快到了。正好,你們也彆走了,就留在這兒,一起見見這位明陽來的乾部。”
他把玩著手裡的雪茄,“讓你們也開開眼,看看外麵的世界,也看看…我周天雄,是怎麼替你們‘擋事’的。省得你們一個個吃了我的飯,還老覺得我周某人給你們的照顧是理所當然。”
這話一出,幾個供應商心裡又是一突。
周天雄發了話,誰敢走?剛才還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幾個老板,隻能把抬起來的屁股又老老實實地摁回了椅子上。
一個個如坐針氈,眼觀鼻,鼻觀心,包間裡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隻剩下周天雄那支雪茄明明滅滅的火星,以及幾個供應商刻意壓低的呼吸聲。
他們心裡都捏著一把汗,不知道這位在羊城家具圈手眼通天的周會長,接下來要唱哪一出,更不知道那個素未謀麵的陸江河,究竟是過江猛龍,還是待宰羔羊。
就在這壓抑的沉默中,包廂厚重的木門被人輕輕敲響了。篤,篤,篤。
周天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沒說話,隻是朝離門最近的李老板抬了抬下巴。
李老板心領神會,趕緊起身,小跑著過去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身形挺拔,穿著一件熨帖的白襯衫,配著深色西褲,眉宇間透著一股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沉穩和銳氣。
女的則年輕靚麗,二十五六的樣子,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氣質乾練,亦步亦趨地跟在男人身後半步的位置。
正是陸江河和劉愛璐。引領他們過來的酒店服務員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先生,周會長在裡麵恭候多時了。”
陸江河衝服務員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掃向包間內。隻一眼,他眉頭就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蹙。
好家夥!這陣仗可不小。
包間裡,除了主位上那個氣定神閒抽著雪茄的中年男人,旁邊還七七八八坐了五六個人,個個西裝革履,老板模樣,但此刻卻都神色各異,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和劉愛璐身上,那眼神裡混雜著審視、好奇,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
透著一股子“三堂會審”的味道,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對峙感。
陸江河心裡瞬間有了計較,麵上卻不動聲色。
看到陸江河進來,屋裡的人除了周天雄,幾乎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周天雄這才慢悠悠地掐滅雪茄,也站起身,臉上堆起商業化的笑容,繞過寬大的圓桌,不緊不慢地走到陸江河麵前,主動伸出手。
“這位,想必就是明陽縣考察團的陸江河同誌吧?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他握住陸江河的手,不輕不重地晃了晃,眼神上下打量著陸江河,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驚奇。
“嘖嘖,真是年輕有為啊!比我想象中還要年輕不少。這個年紀就能代表明陽縣出來跑項目,挑大梁,看來陸同誌在明陽,根基不淺,地位不低嘛!應該是哪位領導的高足把?”
陸江河臉上也掛著標準的、恰到好處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回應著:“周會長言重了。什麼高足不高足的,我就是個給縣裡跑腿辦事的,上麵信任,讓我出來闖闖,給明陽等著吃飯的老百姓探探路子。”
“這次來羊城,主要是抱著學習的態度,向各位前輩取取經,看看能不能給那邊的發展,找點新門道。”
他將自己姿態放得很低,卻又暗含著一股子韌勁。
周天雄聽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鬆開了手。
他的目光隨即越過陸江河,落在了他身後的劉愛璐身上。
那眼神,比剛才打量陸江河時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侵略性:“這位是?”
陸江河能感覺到周天雄目光中的不尊重,心裡略有不快,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微微側身,語氣自然地介紹道。
“這是我們縣府辦的劉愛璐同誌,這次考察,她負責會議記錄和資料整理工作。年輕人,也讓她跟著出來見見世麵,開開眼界。”
“哦——縣府辦的啊。”周天雄恍然大悟似的拉長了音調,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曖昧和玩味,他甚至抬手,看似熟絡地拍了拍陸江河的胳膊說道。
“我說陸老弟年紀輕輕怎麼就這麼有派頭呢!果然不一樣!咱們這些在商場裡摸爬滾打的,出門頂多帶個拎包算賬的。”
“你們體製內的領導就是講究,不管級彆大小,出門身邊總得跟著個這麼漂亮、水靈的辦公室秘書,我看這不光是工作需要,生活上也方便不少嘛!哈哈哈!”
周天雄這話一出口,帶著明顯的調侃甚至可以說是輕佻,包間裡頓時響起了一陣哄笑聲。
那幾個原本正襟危坐的供應商,仿佛找到了拍馬屁的機會,立刻跟著強顏歡笑起來,隻是那笑聲怎麼聽都有些乾巴和諂媚。
一時間,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和怪異。
劉愛璐的臉頰“唰”地一下就紅了,那抹紅暈中,既有年輕女孩的羞澀,更有被當眾冒犯的難堪和隱怒。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強行按捺住了反駁的衝動,隻是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簾,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手。
陸江河臉上的笑容依舊掛著,看不出絲毫變化,但那雙看向周天雄的眼睛裡,溫度卻驟然降了好幾度,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