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她轉向周凱，臉上恢複了職業投資人的乾練與熱情。
“讓周市長見笑了，陸縣長這是拿我開涮呢。時間確實不早了，周市長，還有各位領導，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就近便，到我們度假村的攬月軒用個便餐？也正好讓我們有機會向各位領導彙報一下度假村近期的運營細節和餐飲特色。”
“對對對！”陸江河立刻接過話頭，聲音洪亮，“周市長，各位領導，晨晨他們這個攬月軒，選址極佳，不僅能俯瞰小半個度假村的景致，更重要的是，他們主打的是我們明陽縣本地的山珍野味。”
“食材都是當天從老鄉山貨擔子裡收來的，或是合作的生態養殖基地直供，保證新鮮地道。務必請各位領導賞光，嘗嘗我們明陽這獨一份的風味。”
周凱的視線在陸江河與羅晨晨之間不著痕跡地掠過。
他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符合身份的微笑：“羅總盛情相邀，陸縣長又如此力薦，那我們可就卻之不恭了。也好，正好借此機會，實地感受一下萬壽度假村的服務水準。”
一行人便在羅晨晨的引領下，穿過一片精心打理的竹林小徑，朝著攬月軒的方向行去。
小徑儘頭，豁然開朗。一座獨立的院落靜立於於一座小山丘之上，背靠青山，俯瞰著下方初具規模的度假村。
陸江河心中不由一動。這攬月軒，他還真是第一次踏足。
羅晨晨去年將這家飯店從集團旗下的餐飲品牌中整體遷移過來，他隻在規劃圖上見過大致位置，卻未曾想，羅晨晨竟將度假村內觀景角度最佳、地勢最為開闊的幾處黃金地段之一，留給了這家飯店。
攬月軒的門麵並不追求奢華，青磚砌牆，黛瓦覆頂，屋簷微微翹起，透著一股不事張揚的古樸韻味。
推門而入，內裡更是彆有洞天。沒有耀眼的燈飾和繁複的雕琢，整體以原木色的梁柱和桌椅為主調。
牆壁上，是素雅的米白色，掛著幾幅寫意山水畫，筆觸簡練，意境悠遠。
窗邊則擺放著幾盆青翠的綠植，角落裡還有一些當地匠人手工製作的竹編器物和土陶罐子，帶著濃鬱的鄉村田園氣息，卻又在細節處透出精心打理的雅致。
眾人隨著羅晨晨，在臨窗的一張八仙桌旁落座。
這位置極好，幾乎能將小半個山穀的景致儘收眼底。陸江河待周凱和幾位市領導坐定，順手便推開了身旁的一扇雕花木窗。
“呼——”
一股寒氣伴隨著山林間特有的清新，立時從窗外湧了進來。
時值正月，空氣清冽，帶著一絲凜冽的甜意，瞬間衝淡了包間內因人多而略顯的溫熱。
對麵的周凱下意識地朝著窗外望去。這一望，他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隻見窗外，是連綿起伏、一望無際的群山。此刻，山間正彌漫著淡淡的晨霧，如同輕紗一般，纏繞在墨綠色的山峰與山坳之間，使得遠處的山體輪廓若隱若現。
近處，是尚未完全蘇醒的樹木，枝乾虯勁，間或有幾株四季常青的鬆柏，在微寒的空氣中依然蒼翠挺拔。
這般壯闊而又帶著幾分水墨寫意般的景色，確實讓久居都市的周凱感到有些意外。
陸江河察覺到了周凱神色的變化，適時開口問道：“周市長，我們明陽縣這山間的景致，您看如何？”
周凱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陸縣長，此情此景，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句古詩。”
“哦？周市長博學，願聞其詳。”陸江河立刻接道，其他幾位市局的領導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
周凱微微頷首，緩緩說道：“‘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明陽的山，確有其獨特的氣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好！周市長總結得好！”
“這句詩用在這裡，真是恰如其分！”
包間內立刻響起一片讚歎和輕輕的掌聲，氣氛頓時熱烈了幾分。
陸江河也笑了笑，對周凱說道：“周市長過獎了。若是喜歡我們明陽這山水，以後可要常來指導工作，我們明陽縣隨時歡迎周市長和各位領導的光臨。”
周凱聞言，臉上的笑容未減，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連說了兩句：“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這兩句話，如同在先前略顯緊繃的弓弦上鬆了鬆力道，包間內的氣氛也隨之更緩和了幾分。
隨後的便餐，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一場持續了近一個半小時的漫談。
席間的議題，始終沒有離開明陽縣的發展。從萬壽度假村後續的運營規劃、市場定位、客流預期，到陸江河一手推動，已初見成效的明陽家具廠的產業鏈整合、品牌打造乃至出口前景，周凱問得細致，陸江河則答得沉穩。
羅晨晨作為羅氏集團的代表，不時在度假村的商業運作層麵補充幾句，言語間對陸江河的規劃頗為認同。
整個過程中，周凱沒有再就之前的問題繼續向陸江河施壓。
席間的眾人，包括幾位市局的領導，都看得分明，這位年輕的陸縣長，無論是對政策的理解，還是對地方實際的把握，乃至臨場的應變，都顯露出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與乾練。
先前幾輪言語交鋒，周凱並未從陸江河那裡占到任何便宜。
周凱心中自有考量。他深知，若是在這種場合繼續深究，即便能讓陸江河一時語塞，對自己而言，勝之不武，反而可能落下一個燕京空降乾部氣度不佳、刻意打壓下屬的口實，這於他後續在市裡展開工作並無益處。
更何況，他此次調研明陽，本意也並非是要將陸江河一棍子打死，更多的是想親身探一探這位在全市都頗具名氣的年輕縣長的真實水準。
幾番對話下來，周凱對他已有了基本的判斷——此人，確有幾分真材實料。
這頓飯，也便在這樣一種微妙而相對融洽的氛圍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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