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地記得,上輩子,也是這樣類似的話。那是他與前妻激烈爭吵之後,那個女人將家裡砸了個稀巴爛,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窩囊廢,罵他一家子都是窮鬼,沒錢沒勢,連帶著把他父母也捎上了。
當天晚上,林燕也是這樣流著淚,握著他的手,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道歉的話,說都是父母沒本事,連累了他。那時的無力與心痛,此刻竟與眼前的場景重疊起來。
在林燕的世界裡,她的一雙兒女便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
她愛得深沉,便對自己苛責到近乎殘酷。她從不會去想兒女是不是沒出息,是不是該更努力,她首先想到的,永遠是自己做得夠不夠多,能不能再多承擔一些,好讓孩子們少受一點罪,少走一點彎路。
陸江河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反手更緊地握住了母親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心安。
“媽,您彆再說這種話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文靜的父母既然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事,就說明他們認可了我,也證明我有能力處理好我們兩家之間的事情。您就安安心心地,等著抱孫子,其他的一概不用多想,好不好?”
林燕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心中翻騰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一些。她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
“嗯。”
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直有些低沉的語氣裡,也添了幾分底氣。
“文靜那孩子確實是個好姑娘,知書達理,模樣也好。可難道我兒子就差了?她嫁到我們陸家來,我們也不會虧待了她。我們家現在是比不上他們家,但我們能給的,也一定會把最好的給她。”
林燕能說出這番話,著實讓陸江河有些始料未及。
他深知,母親骨子裡是個極容易自卑的人,尤其是在麵對這種家世背景懸殊的親事時。
然而此刻,她的眉宇間竟隱隱有了一股堅韌的底氣。這股底氣從何而來?
陸江河心中了然,為人父母者,其腰杆的硬度,多半是由子女的成就一寸寸撐起來的。
這一世,他陸江河在明陽縣的仕途上已然嶄露頭角,年紀輕輕便手握實權,未來可期;妹妹陸文婷也爭氣,去年金榜題名,考入了首都的重點大學,成了陸家幾代人裡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女大學生。
這兩樁事,足以讓林燕在鄉親鄰裡麵前挺直腰杆,說話的聲音都比旁人洪亮幾分。
與上一世他事業無成、家庭破碎時的愁雲慘淡相比,此刻林燕的心氣,早已是天壤之彆。
方才那一番心疼兒子的話,是林燕舐犢情深的真情流露,但那股因家境差異而生的些微自卑,很快便被兒女帶來的榮耀感所衝淡。她已然迅速調整了心態,目光也變得清明起來。
“江河,你放心。”林燕的聲音沉穩了許多,“等你爸回來,我就跟他把事情掰扯明白。明天去民政局,我們老兩口,一定拾掇得體體麵麵,絕不會給你丟了人。”
陸江河聞言,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母親這番話,倒是省了他許多寬慰的口舌。
他用力點了點頭。林燕不再多言,轉身進了灶房,係上圍裙,開始張羅晚飯。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很快響了起來,帶著一股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堂屋裡,陸江河、沈文靜和陸文婷三人圍坐著,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籌劃起婚禮的細節。
說是籌劃,其實更多的是一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與閒話家常,畢竟真正的婚禮操辦,還遠未到他們需要親力親為的階段。
晚飯的柴火燒到一半,院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陸建強扛著一堆柴火從田裡回來了,額上還帶著汗珠。
林燕在灶房裡揚聲把事情簡略一說,陸建強先是愣在原地,手裡的斧頭差點脫手,待聽完陸江河又補充了幾句,那張黝黑的臉膛上寫滿了震驚,嘴巴張了張,半天沒合攏。
他看看兒子,又看看旁邊巧笑嫣然的沈文靜,最終隻是“哦哦”了兩聲。
家裡麵,一向是林燕拿大主意,尤其是在兒女的事情上,他這個做父親的,聽安排便是。
晚飯很快端上了桌,四菜一湯,在尋常農家已算豐盛。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微妙,林燕和陸建強兩口顯然還未從巨大的信息衝擊中完全平複,扒拉著碗裡的米飯,食之無味。
沈文靜和陸文婷也是心不在焉。
唯有陸江河,似乎是眾人中最鎮定的一個,或許也是餓了,一連吃了兩大碗米飯,看得林燕又忍不住想開口說點什麼,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飯畢,陸文婷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端去灶房清洗。陸建強則從堂屋的抽屜裡翻出一個陳舊的電話簿,戴上老花鏡,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著,口中還不停地小聲念叨。
“老大家的得說一聲。”
“老二家的也得去個電話。”
“還有文婷她舅,對對,這個不能漏了。”
“村長那邊,明天是不是也得打個招呼?”
他一邊念叨,一邊盤算著通知的順序和說辭。
陸江河坐在炕頭,拿起桌上的花生和瓜子,不緊不慢地給沈文靜剝著殼,將飽滿的果仁一粒粒放在她麵前的小碟子裡。
沈文靜小口吃著,眉眼彎彎。陸江河抬眼看了看那邊忙著羅列親戚名單的父親,陸建強也恰好抬頭,父子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彙,都從對方眼中讀懂了些什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陸建強正對著那本陳舊的電話簿,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挪動,口中念念有詞盤算著,冷不防裡屋門簾一挑,林燕拿著幾件疊得整齊的衣服走了出來。
“建強,你先彆搗鼓那些電話號碼了!”林燕開口,話語乾脆利落,“來那麼多親戚,住哪裡?吃什麼?咱們攏共那點錢,得給江河在市裡找個體麵酒店辦酒席。”
“文靜娘家那邊,都是些什麼人物,你心裡沒數?這要是辦得寒酸了,你兒子這輩子在嶽丈家都抬不起頭!你那邊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的,一股腦兒請過來,市裡酒店多金貴,一晚上住宿錢都嚇死人!”
按照江州當地的習俗“無席不成婚”,沒擺酒席,即便領了結婚證,在旁人眼中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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