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樁事,胡家固然丟了麵子,可她也隱隱感覺到,沈文靜骨子裡那份驕傲,以後若是吵架,隻怕是難以輕易為陸江河低頭。
他們陸家,除了支持兒子好好工作,爭取上進,似乎也幫不上任何實質性的忙。在這種複雜的大家族關係裡,他們老兩口能做的,也就是儘量在這些細枝末節上不給兒子添麻煩,不讓親家看輕了去。
哪怕是打包剩菜這種小事,她也生怕沈文靜會覺得他們陸家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進而影響到兒子。
林燕話音剛落,沈文靜便接口說道:“媽,您彆這麼說。勤儉節約是咱們的傳統美德,我爸也常說,浪費糧食最要不得。現在日子好了,也不能忘了本。”
說著,沈文靜便揚手招呼不遠處的服務員:“服務員,麻煩拿幾個打包盒過來。”
這邊,沈瑉坤也跟著笑了起來,胡娟則拿起公筷,麻利地將幾樣幾乎沒怎麼動的菜往一個空盤子裡撥了撥,說道:“是啊,親家母,親家公這習慣好。瑉坤前些日子身體不大爽利,胃口差,不然今天這些菜,他都想打包回去慢慢吃呢。”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林燕臉上的窘迫之色漸漸褪去,心頭也略微鬆快了些。
服務員很快拿來了打包盒,沈文靜和胡娟便主動上手,幫著林燕一起將剩菜分裝。陸江河也起身幫忙。
包廂裡的氣氛,在這番忙碌中,似乎又融洽了幾分。
待到菜品都已打包妥當,沈瑉坤看著陸建強和林燕,說道:“親家,親家母,今天有些親戚不大懂事,說了些不成體統的話,讓你們見笑了。江河是個好孩子,文婷也是個懂事的姑娘,以後咱們兩家要多走動,可彆把那些不愉快放在心上。”
沈瑉坤這番話,顯然是看出了林燕夫婦先前的不自在,特意出言寬慰。
陸建強和林燕聽得出沈瑉坤話裡的維護之意,心中感激,卻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隻是連連點頭,跟著乾笑了兩聲。
“應該的,應該的,以後多走動。”陸建強說道。
將打包好的菜品一一拎在手上,陸江河與沈文靜便陪著陸建強夫婦和陸文婷一同向包廂外走去。沈瑉坤與胡娟也起身送到門口。
到了酒店大堂,陸文婷與沈文靜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低聲說著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趁著這個檔口,林燕落後兩步,輕輕拉了拉兒子陸江河的胳膊。
陸江河回頭。
林燕看著兒子,壓低了聲音囑咐道:“江河,文靜這孩子,媽看得出來,是個好姑娘,樣貌、家世、性子都好。”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可越是這樣,你自個兒心裡越得有數。過日子,不是單靠一方對另一方好就成的。夫妻倆,講究的是個相互體諒,相互包容。她再好,你也不能光顧著遷就她,忘了怎麼疼自個兒。要是一頭兒紮進去,光讓著一方,那日子久了,太累,也長不了。”
陸江河聞言,心頭微微一震。他看著母親鬢邊又添了幾絲白發,燈光下,那雙眼睛裡滿是母親對兒子的關切與不舍。
母親沒念過多少書,一輩子在農村操勞,可她說出的這些話,卻句句都是從柴米油鹽的尋常日子裡咂摸出來的道理,樸素,卻也實在。
說到底,這都是她用半輩子生活總結出的經驗。
陸江河聽著母親的話,心中一暖,隨即微微側過臉,目光掠過不遠處正與陸文婷低語的沈文靜,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媽,您就擎好吧。您兒子我,也不是個吃素的。”
林燕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淺笑,抬手輕輕拍了拍陸江河的後腦勺,那動作裡帶著幾分釋然,幾分愛憐。她隨即揚聲招呼道:“文婷,跟文靜聊完沒?該上車了。”
陸文婷應了一聲,又和沈文靜說了兩句,便快步走了過來。
陸江河趁著陸文婷走向車邊的空當,對林燕說道:“媽,我跟文靜這幾天就不回去了,我們商量著先把婚紗照給拍了。然後把日子定下來,這段時間還得麻煩您和爸跟家裡的親戚們打聲招呼。”
林燕已經拉開車門,聞言回頭道:“行,你們倆忙你們的,這些事不用你們操心,我跟你爸去說。路上仔細點。”
說罷,便和陸建強、陸文婷一起上了停在路邊的桑塔納。
車窗搖下,林燕朝陸江河和沈文靜揮了揮手:“快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汽車緩緩啟動,彙入了車流之中。
沈文靜站在陸江河身旁,也朝著遠去的車尾擺了擺手,直到那點點尾燈徹底消失在街角,她才放下手臂,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陸江河的胳膊,聲音裡帶著一絲新奇的甜糯:“走吧,老公。”
陸江河身子微微一僵,乾笑了兩聲:“咳,這個……有點不太習慣。”
沈文靜偏過頭看他:“有什麼不習慣的?咱們證都領了,結婚報告也批了,你是我法律意義上的合法配偶,我叫你老公,天經地義。”
陸江河:“話是這麼說,可這猛地一改口,總覺得……”
沈文靜:“覺得什麼?彆扭?那你想我怎麼稱呼你?陸江河同誌?還是陸工?”
陸江河:“那也太生分了。”
沈文靜:“要不叫‘哎,那個誰’?”
陸江河:“……你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沈文靜:“那你說,叫什麼好?總不能還跟以前一樣,江河江河的叫吧?多沒情調。還是你喜歡我叫你‘親愛的’?‘ydaring’?”她故意拖長了尾音。
陸江河隻覺得額角有些抽搐:“打住,打住!好好說話。”
沈文靜不依不饒:“是你先說不習慣的嘛。那你給個指示,老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這位一家之主?”
陸江河被她一連串的稱呼轟炸得有些招架不住,最終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行了行了,隨你叫,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我投降還不行嗎?”
沈文靜立刻眉開眼笑,挽著他胳膊的手又緊了幾分,聲音清脆:“這可是你說的啊,老公!不許反悔!”
陸江河:“……”
兩人並肩往回走。
沈文靜時不時地“老公,我們明天去哪家影樓看看?”“老公,你覺得中式禮服好看還是西式婚紗好看?”
一句句“老公”叫得自然又順口。陸江河從最初的些微不自在,到後來也漸漸習慣了,偶爾還會應上一兩句,討論著接下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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