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嘛。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到辦公室來了,安心休婚假,回家好好守著你的新娘子,把婚禮辦得熱熱鬨鬨,風風光光的。”
“手頭上的工作,我已經安排李珂同誌暫時接手一下,短期內應該不會有什麼特彆緊急的事務需要你親自處理了。等婚假結束,養足精神,再回來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陸江河心中感激。
“
謝謝市長體恤。婚期確實就在這幾天了,各項事務也到了最後衝刺階段,若再因為工作耽擱,對文靜那邊也確實不好交代。那我今晚就先回去,明天開始正式休假。”
陸江河又與文興海寒暄了幾句,再次表達了感謝,隨後便起身告辭,離開了市長辦公室。
回到家中時,玄關處的燈已經亮著,一室溫暖。
迎接陸江河的,依舊是沈文靜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俏麗麵容,她身上還係著素色的碎花圍裙,長發簡單地用一根發繩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更添了幾分居家的柔婉。
客廳的餐桌上,已經擺放了半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肴,還在冒著絲絲熱氣。
陸江河換了鞋,將公文包放在一邊。
“文婷呢?回去了?”
沈文靜正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清蒸鱸魚,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聞言答道。
“上午跟我一塊兒去婚紗店看了伴娘服,款式她很喜歡,尺寸也合適。試穿之後,下午她就先回自己家去了,說是也要回去準備準備,畢竟,咱們的好日子就快到了,她這個首席伴娘可不能馬虎。”
沈文靜解下圍裙,在陸江河對麵的位置坐下,替他盛了一碗米飯,又夾了一筷子他平日愛吃的醋溜土豆絲到他碗裡。
“你那邊……今天會開完了?事情都順利吧?看你臉色,有些疲憊,快趁熱吃飯。”
陸江河點點頭,扒拉了兩口香噴噴的米飯,熱乎的飯菜熨帖著他的腸胃,連日來的緊繃感稍稍舒緩。
他隨即想起什麼,從西褲口袋裡摸出一個紅色的信封,遞向對麵的沈文靜。
“文市長給的,說是給我們的份子錢。”
沈文靜放下手中的湯碗,接過信封,入手便知分量不輕。
她沒有立刻打開,而是先看了陸江河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才輕輕啟開封口,從裡麵抽出一疊嶄新的人民幣。指尖快速撚過,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張“老人頭”。
“兩千塊?”沈文靜微微有些訝異,“這數目可不小。我記得,當年爸爸是對文叔叔有過一些工作上的提攜和照拂,可那都是陳年舊事了。這些年,除了逢年過節一些禮節性的走動,咱們兩家私下裡並無太多人情往來。他這次出手這麼大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有什麼心思。”
畢竟是省委書記的千金,從小耳濡目染,沈文靜對官場上那些人情往來背後可能存在的利益考量,心思總比尋常人家的女兒要多繞上幾道彎。
文興海這份突如其來的厚禮,以及陸江河在常務會後的微妙變化,讓她不由自主地多想了幾分。這裡麵,怕不隻是簡單的長輩祝福。
陸江河又夾了一筷子醋溜土豆絲,不疾不徐地吃著,咽下口中的飯菜,才抬眼看向沈文靜,神情平靜無波。
“文市長給的,你就安心收著便是。誰說他大方了?依我看,他可一點不大方。這次常務會,我可是結結實實幫了他一個天大的忙。”
沈文靜聞言,手中的筷子輕輕頓住,沒有再夾菜。
“哦?怎麼說?你在會上,究竟幫了他什麼了?”
陸江河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身體微微後靠,這才不緊不慢地道來。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把那個從上京部委空降下來,預備在江州有所作為的周凱,結結實實地將了一軍,把他那股初來乍到的銳氣給壓下去了。”
他看著沈文靜眼中泛起的詢問光芒,繼續解釋。
“這次常務會,關於黑臭水體治理的議題,本就是周凱在環保局那邊主推的,周凱和我作對,為難我是其一,我估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刷一波存在感,來個人前顯聖,彰顯一下他的能力。”
“結果,議題上會前就被我斃掉了,這麼一來,他不僅沒能如願,反而因為工作不細致,被文市長當眾責令限期整改。”
“文市長順勢就把這個議題的後續統籌全都工作交給了我,明麵上是信任我,實際上也是借我的手,進一步削弱周凱在環保事務上的話語權和主導權。”
“你想想,周凱救算是京官,但在江州這塊地頭上,文市長才是主官。我這一手,既幫文市長穩住了局麵,又替他敲打了這個不怎麼安分的‘外來戶’,你說,這算不算大忙?”
陸江河頓了頓,繼續扒拉了幾口米飯。
“他如今借著婚嫁的名義送這份禮,既是感謝,也是一種姿態。兩千塊,買我這麼大一個人情,你說他大方嗎?”
沈文靜靜靜地聽著,原本清亮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重新拿起筷子,輕輕撥弄著碗裡的米飯,卻沒有立刻送入口中。
過了片刻,她才幽幽地開口。
“你們這些人啊,一天到晚,腦子裡轉的淨是這些彎彎繞繞、權衡博弈的勾當。聽著都覺得心累。官場上的事情,太複雜,想想就頭疼。”
她抬起頭,目光柔和卻帶著一絲懇切。
“江河,我知道你有能力,有抱負,也懂得如何在複雜的環境裡周旋。我隻盼著,你把這些心思,這些手段,都用在外麵,用在工作上,去應對那些不得不應對的人和事。咱們這個家,能不能簡簡單單,清清靜靜的,好不好?”
陸江河看著妻子眼中那份對純粹生活的向往,心中微微一動。官場的傾軋與算計,他何嘗不覺得疲憊,但身在局中,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將這些風雨擋在家門之外,給文靜一個安穩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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