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興海的嘴角逸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
“還有呢?周凱副市長分管的那幾個部門,有什麼說法沒有?”
李珂的心頭微微一跳。
“交通局和規劃局的同誌倒是沒說什麼,隻是說會按照新要求,抓緊時間準備材料,確保符合上會條件。”
文興海把煙在煙灰缸裡摁滅。
“沒說什麼,本身就是一種說法。小陸同誌有想法,有乾勁,是好事。我讓他在這個位置上,就是希望他能把一些我們想動卻沒精力動的老大難問題,給理一理,闖一闖。”
“省裡那邊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現在有些人呐,心思活絡得很。”
“周凱同誌相對年輕,是個成熟穩重的老同誌,但下麵的人,未必都像他那麼有大局觀。”
“我就是要看看,陸江河這把新刀下去,能切出些什麼東西來。哪些是真心實意乾工作的,哪些是隻會抱著老規矩不放、不思進取的,還有哪些……是另有想法的。這水啊,就是要攪動起來,才能看清楚水底下的石頭。”
李珂聽著,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汗。
他當然明白市長的意思,這是把陸江河當成了一把開山斧。
他沉吟片刻,還是決定把心裡的顧慮說出來。
“文市長,您這一手,是陽謀,也是高招。隻是……沈書記那邊現在情況未明,咱們把江河同誌這麼推到風口浪尖上,會不會……”
李珂頓了頓,組織著語言。
“陸秘書長年輕有為,這套方案看得出是下了真功夫的,是想實實在在做事的。可越是這樣,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就越容易成為靶子。各方的矛盾,阻力,都會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萬一省裡那邊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這個後台不穩的新任秘書長,怕是第一個要承受壓力。到時候,就怕人亡政息啊。”
文興海搖了搖頭,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
“李珂,你看問題還是太淺了。你以為我那位老師是那種會把自家女婿往火坑裡推的人嗎?如果江河真是個擔不起事的人,沈書記寧可讓他們小兩口在那個窮縣城裡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也絕不會讓他到市裡來趟這趟渾水。”
“我這麼做,既是幫江河,也是在幫沈書記。現在這個局麵,江河越是畏首畏尾,彆人就越是覺得沈家倒了,什麼阿貓阿狗都想上來踩一腳。他隻有儘快立住腳,把威信打出來,才能鎮住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他站穩了,沈書記那邊才能少一分掣肘,多一分底氣。這對他,對沈家,對我們,都有好處。”
李珂心中豁然開朗,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這一步棋,看得遠,算得深。
既是考驗,也是保護,更是對沈書記那邊無聲的支持。
“我明白了,您高瞻遠矚,是我格局小了。”
文興海轉過身來,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沒有錯,考慮得也很周全。你是市長辦公室的秘書,穩字當頭是本分。接下來的事情,你要多費心。盯緊了各部門的動向,特彆是周凱同誌分管的那幾個單位,他們報上來的材料,你要親自過一遍,有什麼異常,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好的,文市長。”
“另外,財政局和城建局那邊,你親自去走一趟,把我的意思傳達一下。就說改革初期,有困難是正常的,但規矩就是規矩,讓他們克服一下。真有天大的急事,我這個市長還沒死,可以直接來找我。”
“我記下了。”
李珂點點頭,躬身退出了辦公室。
是夜,華燈初上。
市區的一處普通住宅樓裡,陸江河正係著一條卡通圍裙,在廚房裡忙碌。
抽油煙機嗡嗡作響,糖醋裡脊的香氣已經飄滿了整個屋子。
他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指針指向七點半。沈文靜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