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江河心裡清楚,資本的本質是逐利的,尤其是在恒發這種體量的資本巨鱷眼中,沒有利潤的善舉,等同於自殺。
林穎這次回來,帶著巨資,擺出這樣一副高姿態,圖的到底是什麼?
陸江河的腳步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前停下。
他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或許,文市長說得對。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的江南新區,百廢待興,的確需要林穎和她背後的恒發集團這條“鯰魚”,來攪動這一池春水。
是引狼入室還是築巢引鳳,終歸要看掌舵人的手腕。這場博弈,從他點頭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他調整好情緒,伸手推開了自己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
然而,辦公室裡的景象卻讓他微微一怔。
林緋夏,正有些慌亂地站在辦公桌旁。
鬢角的幾縷發絲微微有些淩亂,她正低著頭,用手整理著自己那身職業套裙的衣領和下擺,動作間透著一股欲蓋彌彰的倉促。
辦公室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屬於這裡的陌生古龍水氣味。
陸江河的目光沉了下來,他將門輕輕關上,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緋夏同誌,”他坐回自己的椅子,“剛才去哪兒了?我記得現在還是工作時間吧。”
不過一瞬間,林緋夏臉上的慌亂就已褪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職業化的鎮定。
她抬起頭,迎上陸江河審視的目光,甚至還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歉意微笑。
“抱歉,陸秘書長,剛才韓市長那邊有點急事找您,您不在,我就自作主張過去聽一下指示。”
“哦?韓市長?”陸江河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梢。
他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轉動椅子,俯下身,在辦公桌下的櫃子裡翻找起來。片刻之後,他直起身,將一個東西“啪”地一聲放在了桌麵上。
那是一盒茶葉。
綠色的紙盒包裝,上麵印著粗糙的“信陽毛尖”四個字,上麵還貼著標簽紙,上麵標著價格——二十三塊八。這是市政府招待處用來應付普通來訪群眾最大路貨的茶葉。
陸江河將那盒茶葉推到林緋夏麵前,“小林,辛苦你再跑一趟,把這個給韓市長送過去,就說是我的一點心意。”
林緋夏的目光落在那盒廉價的茶葉上,眼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她在市府辦待了快兩年,韓光達的喜好她摸得一清二楚。
這位常務副市長,喝的茶最次的也是朋友送的特供大紅袍,平日裡自己掏錢買的,也得是幾百塊一兩的明前龍井。
這二十多塊錢一盒的毛尖,拿去給韓光達,不叫心意,叫羞辱。
“陸秘書長,這……韓市長他……”林緋夏有些遲疑,想找個說辭。
“怎麼?”陸江河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韓市長看不上?”
“不是……”
“茶嘛,解渴就行,分什麼高低貴賤?”陸江河打斷了她的話,眼神變得意味深長,“有些茶,看著金貴,但寒性太重,喝多了傷身子。”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懂我的意思。”
辦公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