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徹底打斷了趙國的脊梁,為秦掃六合清除了最大的障礙,從更宏大的曆史敘事上說,甚至是對華夏統一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對錯,善惡,功過。
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一刀切。
莎士比亞說,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陸江河覺得,這句話放在官場,放在這盤根錯節的現實裡,同樣適用。
你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你所看到的風景,也最終決定了你對一件事的看法和態度。
隻是,這些哲學層麵的思辨,並不能讓他感到絲毫的輕鬆。
恰恰相反,經曆了兩世沉浮,他早已習慣了凡事都先做最壞的打算。
他像拆解一個精密的機械裝置一樣,將眼前的困局拆解開來。
假設,舉報信是真的。
那麼,楊洪就是那個主導血案、栽贓陷害、無法無天的酷吏。
第一個問題隨之而來。
文興海,知道這件事嗎?
這個念頭,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入陸江河的大腦皮層。
他幾乎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文興海知道,並且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甚至在事後親自出手,將這樁血案粉飾成政績,一路將卷宗送到了省裡,換來了那句“值得學習借鑒”的批示……
那文興海,這個對自己青眼有加、悉心栽培的市長,這個自己嶽父最得意的門生,他又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為了政績,可以無視法律,可以踐踏生命,可以顛倒黑白的人?
一個將權力當做畫筆,隨意塗抹現實,將血色描繪成金色的野心家?
那他提拔自己,委以重任,究竟是真正的賞識,還是僅僅因為自己是沈家女婿這層身份,是他在省裡最重要的政治資源?
他對自己表現出的信任,又有幾分是真?
一連串的問號,像無數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他心中瘋狂亂竄,噬咬著他的理智和判斷。
他之前對文興海建立起來的,那種基於師生情誼、政治同盟的信任感,在這一刻,出現了細微但致命的裂痕。
半晌,陸江河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閉上眼,活動了一下脖子
麵包車撞上來,力量並不算大,痛感此刻已經減弱了好多。
但那個司機下車後的樣子,卻深深刻在他的記憶裡。
他的眼神裡沒有囂張,隻有一種近乎絕望的焦灼。
他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恐懼和慌亂。
當他把那個牛皮紙信封塞過來時,他的手在抖。
不是憤怒的抖,是緊張到極致的生理反應。
陸江河甚至記得他上車的樣子。
他用一種笨拙而迅捷的姿勢將自己塞進車裡,車門“砰”的一聲被狠狠甩上,不等完全關嚴。
那背影,充滿了被追獵的驚恐。
一個騙子,或者一個單純的瘋子,不會有那樣的眼神和動作。
陸江河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