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巷深處鑽,終於周圍冷清了起來。
高鳴擦一擦額上的汗,鬆一口氣。
這時,高鳴感覺手上挾著的縣令完全沒有動靜。
高鳴心中一驚,趕緊將縣令放下,轉身去查看。
隻見縣令剛一被放下,便軟軟地癱軟在地。
高鳴小心輕輕地將其放下,俯身查看。隻見縣令雙眼無神,目光呆滯。
高鳴伸出手指一探脖子上的大動脈,還在跳動;再探鼻息,還能感覺到呼吸。
高鳴輕輕拍了拍那縣令,問道“喂,你還好吧?”
就這麼輕輕一拍,那縣令圓睜著的雙眼中忽然滾出一大串淚水來,仿佛蓄滿了水的水壺中因為這麼輕輕一晃,壺中的水一下子溢了出來。
這無聲的淚水,讓高鳴心中一噎。
高鳴緩一緩氣,輕聲問道“你還好吧?”
隻見縣令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嘴中嘶啞地哭道“子民,我的子民……”
哭聲越來越低。
最後眼神僵死,身體無力地癱了下去。
高鳴輕輕地晃了晃,喊道“喂,你怎麼樣啊?”
“喂?”
連問了好幾聲,再也聽不到一絲回應。
高鳴心中一顫,伸手去探頸上的大動脈,已經是一片死寂。
高鳴悵然失神地靜靜看了片刻。伸手一掀衣服,隻見縣令身下已經積了一灘血水。
再一翻屍身,後背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水浸透了,一道巨大的刀口格外醒目。
高鳴無力地坐倒在地。
抬頭仰望,這夜色,真黑啊!
隔著一兩條街道,糧倉那邊忽然響起一陣巨大的歡呼聲“放糧!放糧啦!”
歡呼聲震天動地,隨後,緊接著卻是無數的嗚咽聲、嚎哭聲。
他們笑著、哭著、哽咽著,大喊著“放糧了!放糧了!”
高鳴在黑暗的巷子裡,轉頭向那邊望去。
隔著樓房建築,他看不見那邊的情景。但那笑聲和哭聲中,卻蘊含著巨大的悲慟,像這滿地的鮮血一般,粘稠地蔓延開去。
高鳴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夜色中走去。
……
偏巷小道上,曾教習牽著馬,帶著錢小姐慌忙趕路。
錢小姐不停回頭向後張望。
錢小姐在馬背上向前邊喊道“曾教習,高公子往那邊去了還沒回來,咱們不等等他嗎?”
曾教習一邊牽馬趕路,一邊回應道“小姐,你也聽見方才的那喊聲了,歹人已經奪下糧倉了,咱們的護衛敗了,您貴為千金,萬萬不可涉險,還是先和我回去吧。”
錢小姐焦慮地回頭望著,說道“可是,高公子他……”
曾教習勸解道“小姐,你就放心吧。高公子身手不凡,隻要沒人拖累他,一定會沒事的。咱們留在這裡,一旦被歹人發現,會很危險的。”
錢小姐心中稍安。向身後用力地望了兩眼,收回目光。
聽著遠處的嘈雜聲,錢小姐問道“搶糧倉的歹人是那些災民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搶我們家的糧?虧得我們還施粥救濟他們,他們就沒有一點良心嗎?”
曾教習心中暗自歎息。
該說這位大小姐什麼好呢?
錢府施粥救濟那些災民固然不假,但是那糧倉中的糧食,還真可以說是從災民口中摳出來的。
錢府把控了周圍地帶的糧食賣賣,災情一到,立即屯糧,一下子將糧價翻了好幾倍,由此錢府從中搜刮到了大量的財富。本來按照正常的糧食價格,災民們是可以買到更多的糧食的。但是糧食緊缺之下,為了活命,也隻能任由糧商剝削。
恒晝律法明文規定,災情時候不能屯糧,惡意抬高糧價者,可全家抄斬!
但是錢老爺手眼通天,牢牢吃死了附近的十裡八鄉。縣令雖然知道了錢老爺的肮臟,卻偏偏拿不到足夠的證據來。因為衙門的人,都是錢老爺的人,沒有幾個給他縣令辦事的。
所以,要說災民們沒有良心,是,他們確實喝了錢府的救濟粥反過來還倒打錢府,但錢府的糧食本來就是從災民嘴裡摳出來的,錢府的財富也可以說是建立在無數災民的屍骨上的。
甚至,就連施粥,也隻是錢老爺的策略。用有限的一點點口糧,穩住無數災民們的情緒,不至於把兔子逼急了咬人,方便他們錢府的行動。
所以說,這位錢府大小姐,唉,隻能說她是……不諳世事吧?
當然,這些話曾教習現在肯定是不會和錢小姐說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護送這位大小姐回去,若是和這位大小姐說那些事,那可就一時半會真的掰扯不開了。
曾教習隻牢牢地牽著馬,小心地探查前邊路況,儘快趕路。
一邊隨口勸慰錢小姐,穩定她的情緒。
“小姐,那些歹人都是不講道理的,和他們講良心,也是說不通的。咱還是儘快安全趕回去吧,小心躲著點。”
錢小姐點了點頭。
轉過幾個小道,繞過小巷子。
錢小姐坐得高,忽然抬眼遠望,一邊驚呼“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