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隨著父子進來,百無聊賴的李本總算有了精神,連忙行禮道:
“微臣參見吾皇萬歲,太子千歲。”
“免禮。”朱厚熜走至禦案前落座,輕輕道,“賜座。”
邊上的小太監忙去搬來錦墩,先給太子殿下,再給李本,接著,知趣地退了出去。
李本謝坐,作聆聽姿態。
朱厚熜沉吟道:“自科舉製度建立至今,千餘年來,數學從不在科考之列,因此,雖不是冷門之學說,可想要普及,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皇上聖明。”李本趁著皇帝說話間隙,奉承了句。
“普及數學,勢在必行,可這不是一道單純的旨意,就能完美推行。”朱厚熜平靜道,“且不說學生,學塾授課的先生也不一定全都懂數學,如此情況,李卿可有高見?”
“皇上所慮極是,這的確是個問題。”李本稱是,卻沒下文。
朱厚熜見老家夥不上套,隻好主動說道:“朕倒是有個法子。”
“請皇上示下。”
“朕以為可在翰林院、國子監做文章,李卿以為然否?”
李本緩緩點頭,恭聲道:“皇上聖明,此策甚妙,臣以為大為可行。”
一邊,朱載坖露出恍然之色,問道:“父皇,您的意思是,讓國子監和翰林院的人先學習數學,之後再下地方去教書?”
朱厚熜沒說話,瞧了李本一眼。
李本接言道:“殿下英明,這許多數學書冊,就是臣聯合翰林院、國子監許多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期間,這許多人相互交流、學習,如此才真正吃透這自先秦至大明的數學理論,並對其做了分門彆類……讓翰林院、國子監的人做推廣普及,最為合適。”
朱載坖微微點頭,嘴角緩緩牽起一抹笑意。
終於分析對了一次。
卻聽李本繼續道:“翰林院、國子監,是朝廷儲才之地,自不能長此以往地下地方做教書先生,且不說這些才子會心生不滿情緒,也影響朝廷取才。如此,隻為解一時之急,皇上此舉意在利用翰林院、國子監的影響力,引起我大明子民對數學的重視……”
解釋完皇帝的兩層用意,李本話鋒一轉,道:“因此,國子監和翰林院下地方普及數學隻是一時,這個期限不能太長,且還要照顧好這些人的情緒,要適當給出優待……”
最後這句話,名為太子解釋,實則是向皇帝討價還價。
李本明白皇帝私下召見他,是因為不方便在公開場合說,畢竟,這是個得罪人的政策。
得罪人的政策怎能出自皇帝之口?
隻能是他李本上疏,然後皇帝仔細考量之後,予以允準,如此,才能矛盾轉移。
都要退休了,李本不太在乎得罪一些人,可要說一點不在乎,那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翰林院、國子監的這群筆杆子噴起人來,其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強。
李本不介意得罪一下徐階,卻不敢得罪死這群筆杆子。
上疏可以上,但也不能讓這群筆杆子太吃虧了,不然,一人寫本小說編排他一下,都能讓他李本晚節不保。甚至死後留罵名。
這哪兒行?
朱厚熜自然知道李本的‘私欲’,緩緩道:“李卿言之有理,下地方普及數學,自不比在京師讀書、修書來的舒服,朕怎好不予以優待?”
沉吟了下,朱厚熜給出承諾,道:“下地方教書的翰林、監生,在享受原有待遇的基礎上,再每人每月額外發放二十兩俸銀,此外,未來朝廷取才,也會優先選取下地方普及數學之人,取得優異成績之人更會被排在前麵。”
“皇上聖明!”
李本起身下拜,虔誠而真摯。
朱厚熜擺了擺手,說道:“李卿還要再辛苦一段時間,先在翰林院和國子監大肆普及,等出了成績,再退養不遲。”
頓了下,“我大明立國近兩百年,文正諡號屈指可數,弘治朝李東陽大學士,雖也得此諡號,可依朕看來,你這個本家遠不如你,李卿之功勞煌煌史冊自會載之,未來自有人頌之,卿不負國,朕不負卿。”
這段話,朱厚熜說的極其認真。
李本大受觸動,瞬間熱淚盈眶。
雖退休時間又被延後了,可李本卻沒有絲毫不開心。
“大明有皇上,社稷幸甚,百姓幸甚,臣縱肝腦塗地,亦心甘情願。”
朱厚熜微笑頷首,招了招手:“上前來。”
“是。”李本輕輕擦拭眼角,緩步上前。
朱厚熜從禦書案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小瓶子,玩笑道:“這是你本家給朕的養生之藥,愛卿勞苦,拿去補補身子吧。”
十餘顆丹藥而已,不值幾個錢兒,況且李青就在京師,讓他捎帶手再煉一些便是了。
“啊?這……這太貴重了。”李本受寵若驚,眼眶再次濕潤。
朱厚熜故作不滿,冷哼道:“不可推辭!”
“是,臣謝皇上隆恩。”李本雙手接過,恭敬再拜……
待李本離去,朱厚熜淡然道:“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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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懂了。”朱載坖心悅誠服,“這便是父皇說的在私欲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