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達伊嗣的確是沒見過有人能幾千兵馬勝過十萬大軍。
但是在很多年前,在遙遠的中原,那個叫做虎牢關的地方……
嗯,可以說在“人少打人多”這件事情上,楚王殿下多少還是有點兒“家學淵源”在身上的。
隻不過,眼下這個局麵,卻又有些不一樣。
首先,楚王殿下這次準備投入作戰的主力,雖說依舊是他那麾下“揚言三千,但礙於各種原因沒法實際滿編”的死士,可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的三千吐蕃精銳,不說派他們去鑿陣,在一旁“打打下手”,清理一下戰場,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這一戰,對楚王殿下來說,優勢在他。
況且,此時此刻,深知李寬有多麼可怕的多彌,早就在心中生出了彆樣想法——他薛延陀也算是如今整個突厥碩果僅存的那根獨苗了,就算丘黎氏曾經對他多彌有恩,可是事關整個族群興亡,多彌必須做出選擇。
“嗚——”
當遠處突然傳來斥候預警的號角聲,達伊嗣頓時臉色一變:“他還真的敢來?!無礙,所有人,隨我——”
“撲通……”
“撲通……”
當達伊嗣正準備集結大軍和對方碰一碰時,他身邊的吐火羅將軍們,忽然一個個如同喝醉了酒似的,直接栽倒在地。
“阿普曼?!辛塔?!”達伊嗣見狀不由又驚又怒:“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因為地上涼快呀,他們想睡會兒。”就在此時,一個明眸皓齒的絕色少女,忽然從不遠處的帳篷後邊閃身跳了出來——隻見我們這位自封為“竇氏第二大高手”的阿雅姑娘,此刻背負雙手,像看傻子似的看著麵前的達伊嗣:“笨戳戳哩,他們中毒了你都不曉得?!”
“……”達伊嗣這才注意到,這些將軍此刻的狀況,與這周遭倒下的護衛們一模一樣。
“你這妖女!”達伊嗣想抽出腰間的寶刀上前砍人,但是又害怕中招,所以他當即返身進入汗帳,打算取來弓箭將其射殺。
而趁著他離開的功夫,場中唯一還站著的多彌,忽然解下腰間的寶刀,接著將其丟到阿雅腳下:“姑娘,我是薛延陀的首領多彌,先前我受這吐火羅王——達伊嗣的脅迫,所以不得不出兵,但是我無意與楚王殿下交惡。還請你……將我的善意轉達給楚王殿下。”
“啊?”阿雅聞言頓時皺起眉頭,接著她想了想,又朝後方喊了一句:“小天師,這有人要服軟,啷個辦?”
“阿雅姑娘,咱們得回了。”張鎮玄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場中,主要是因為他在四周觀察吐火羅營地的布局,而眼下,他覺得是時候撤離了。
“好吧……”阿雅聞言點點頭,隨即一臉財迷地上前撿起地上那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寶刀,可隨後,似乎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竇氏供奉,小姑娘又猛地將寶刀丟在地上,還故意伸出小腳踩了幾下,以示自己“視寶刀如糞土”的高尚情操。
隨後,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轉身離開了營地,隻留下多彌一臉呆愣地停留在原地。
“多彌?!”沒過多久,當達伊嗣重新拿著弓箭衝出汗帳,結果見敵人已經跑了之後,他當即憤怒地拉弓搭弦,箭指多彌:“你怎麼把人給放跑了?!”
“……”多彌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運——汗帳的隔音效果真有這麼好?
“我問你,人呢?!”兩人腳下四周已然全是屍體,但達伊嗣卻還在憤怒地咆哮。
“達伊嗣,我不知道你是不願意接受現實,還是真的已經瘋了。”即便被對方用箭指著,身為“好人”的多彌,還是講出了那個無法更改的事實:“眼下楚王的大軍還沒到,隻是派來一個小姑娘還有……一個你我都沒見到的小天師,便已經讓我們損失慘重,你的將軍幾乎都死完了,這仗還怎麼打?”
“我可以從千夫長裡邊兒再提拔!”達伊嗣聞言放下弓箭:“你彆以為我沒聽到你方才說的話,多彌,你為什麼永遠都隻想著投降呢?”
“因為楚王那個王八蛋,跟我們遇到的所有敵人都不一樣!”此時的多彌,要說心裡沒有氣,不委屈,那肯定也是假的:“以前中原的漢人王朝,是願意接受我們的投降的,當然,大唐的那位天可汗也是如此——可偏偏上天降下楚王這麼個惡魔之王,在他那裡,投降不能是你我走投無路之下的選擇。
如果是,那他隻會將你我視作隨時準備反撲的惡狼,隻是迫於形勢,忍辱負重,去當上那一時的家犬而已。”
這樣的投降,楚王是不會接受的——他隻會打你打得更狠。
“既然道理你都懂,可你為何還要一味的退縮?”達伊嗣此刻也漸漸回歸理智:“多彌,我承認對方派出這樣的高人出來攪局,的確是給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可是這是戰爭,十萬人碾壓幾千人的戰爭,我們勝算很大!”
“勝算很大?”多彌都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故意講的笑話:“你知道為什麼你我二人現在還能站在這裡麼?”
“……”達伊嗣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便陷入沉默。
道理無須多彌繼續闡明:因為隻要他們兩個人還活著,這場戰爭就不會結束。
是的,那位讓整個大唐世界都顫栗的大唐楚王,正遙遙無聲地教會他們一個相當淺顯又極其殘酷的道理:當你以為自己是強大的那一方,並且對我進行無端的挑釁與冒犯時,你最好確定你是真的強大。
否則……
當報複的殺戮來臨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隻剩下求饒與悔恨!
可到那時又有什麼用呢?